第17章 破石立威
玄机派内风景壮阔雄伟,崇山峻岭环绕,如今日落西山,余光横照,为山林间增添一股妩媚娴静之气。
氤氲之气萦绕在山间,红云烟霞蒸腾,飞在云端之上,只觉美不胜收。
玉青心与楚宸各自乘剑,并肩而行,至仙子峰上的一处宽阔的平台,二人方一齐落下。
“呃,楚师兄,我自己进去便是了。”已经进入常仙子洞府地界,玉青心出声提醒道。
一路上楚宸言语甚少,嘴巴如同锯嘴的葫芦,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若不是他的北斗霜寒剑尚且浮在空中,玉青心还以为他中了石化之术。
忽的,楚宸严肃地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道:“楚姑娘,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可否告诉我实情。”
“……何问题?”
楚宸该不会认出她来了罢?
玉青心心头一紧,额头差点滴下冷汗。
幸亏在他面前乔装过多次,才堪堪稳住了心神。
“你与亡山族人有何干系?”楚宸一身穿云破浪法袍,风吹起他的飘带,本是仙气飘飘的男子,可他周身的气场却太过冷厉,附近温暖的空气变得寒风凛凛,让人情不自禁颤不已。
原来没有识破她的身份,玉青心顿时恢复了冷静,笑答:“楚师兄,此话是何意?”
“师父和长老询问我亡山之事时,我没有提起你。”楚宸神情依然冷漠。
听闻此言,玉青心顿时瞪大眼睛。
楚宸为何会替她隐瞒此事?
莫非,是因为她长得像“自己”,楚宸才会选择帮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若楚宸如实将她在亡山护送苏诗之事上报玄机派,那此次前来拜师,无异于自投罗网。以纯善子多疑的个性,定会将她关起来仔细审问。
感激和愧疚之情萦绕在心间,让玉青心充满矛盾,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咬了咬唇瓣,想了许久,终究只吐出一句:“多谢。”
“我相信你是正派修士。”楚宸眯起眼睛,自嘲一哂,“但不保证你和亡山人无关。”
玉青心忽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和亡山族人攀上交情能如何,就目前来看,她对亡山人的印象还不错。
“若我和他们有干系呢?”
倏地,楚宸携着还未散尽的罡风大步走来,低头俯视着玉青心,压迫感十足。
他的目光极为冰冷,在那如深潭般的黑眸底下,仿佛压制着不可撼动的决绝。
“若我知道你与修罗星有关,或是帮助亡山族人做出有损门派之事,我手中之剑,定不会放你性命,有如这石!”
言毕,他重重一振衣袖,一道极为迅速的罡风自手刀斩下,只听震耳的“轰”一声响,平台边缘的巨石瞬间被切成两半,那平坦的裂口仿佛经过精细的打磨,光滑如镜。
“咔嚓”。两瓣巨石没有了受力点,最后慢慢分开,以极快的速度滚落山下。
他的眼神寒冷如冰,气势锋锐如剑,玉青心摄于他威势,被逼得生生退了两步。
玉青心打心眼里相信,若她真敢对门派做出什么不轨之事,第一个来杀她的人,一定是向来说一不二的楚宸。
“我不会。”玉青心勾起唇角,心道,只是暂时不会。
她的最终目标是杀死纯善子,当然算是有损门派之事了。更何况,楚宸曾在纯善子手下学艺,算是他的半个师父,他绝对不会坐看玉青心手刃纯善子。
玉青心在心底冷笑,属于他们的残酷命运,让她不得不和楚宸分开,在今后的复仇之路上,也许,他们还会越走越远。
“我言尽于此,望你牢记。”楚宸最后看她一眼,轻拂衣袖,足踏北斗霜寒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冰凉的蓝色剑光没有犹豫,冲天而起,它劈开最后一缕霞光后,终于,天幕暗了下来。
玉青心将目光收了回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有什么办法,又能如何呢?
只希望今后楚宸知道她的用意,能够原谅她,那她便心满意足了。
玉青心拿出收徒令,对着眼前的禁制按下,打开了仙子峰峰顶的大门。
这是她熟悉的,另外一个家。
调皮的银杏叶随风弄舞,一朵朵小扇落在地上,编织成最华贵的金黄地毯,铺在青苔缠绕的青石板上,在青石路的尽头,掩在那两棵巨大的黄伞下,是一座朴素的黄色道观。
道观前立着一位紫衫女子,似乎已等候许久,那熟悉的容颜仿佛被定格在时空中。
“你来了。”常仙子没有问她为何姗姗来迟,自顾回过身,一脸迷茫地往观内走去。
师父平素寡言少语,能和她打一声招呼,已算是不错了。
“是,师父。”玉青心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跟着她走进熟悉的洞府。
洞府内陈设一如往昔,玉青心留恋地扫过每一个物件,心中不忍叹息,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没想到又重新做了师父的徒弟,还能在这里生活。
即便这样的生活不会太久,她也满足了。
常仙子随手从几下拉出一个朴素的干皮草蒲团,端端正正坐好了,即便她功力散尽后无法修炼,她依然一丝不苟地挺直背脊,保持着最标准的打坐姿势。
“叩头罢。”常仙子微张嘴唇,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其实她很想说几句热闹气氛,但看着形似自己二徒弟的新弟子时,顿时又无言以对。
也许是她寡言少语的时间太长,都忘记怎么和别人说话了。
“徒儿楚静,拜见师父,请师父赐言。”
玉青心磕头行礼后,主动打开了话茬。
当初她行了拜师礼后,常仙子对她交代了九条戒律,戒骄戒躁、不可行为无状、不可言语轻浮等三十二条严格的门规,直到今日,玉青心都不敢在她面前有半点逾越。
谁料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师父一句话。
“师父和你说说你的大师兄和二师姐罢……”常仙子揉了揉眉心,徒弟就和她的儿子女儿一样,他们曾经的一举一动,都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
眼看常仙子眼神黯淡了下去,玉青心心里难过极了。可是,为了复仇,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忍辱负重隐姓埋名!
“你大师兄姓孟名海浪,当年我十分娇宠他,养成了他自大骄纵的脾性,在昆仑山之战围攻修罗之时,我没有看好他,他为了一己私欲进入三生石秘境,丧生于妖兽之口……”
“原来我还有一位大师兄?”玉青心此次是真的震惊了,曾经在仙子峰生活二十年的她,从未听过师父提起过这位孟师兄半句!
这位大师兄能够私自进入三生石秘境,应当是五百年前的人。
原来,师父在收她之前,五百年都没有收过任何徒弟,足见她心中的悲伤。
常仙子以为她惊讶的是还有师兄师姐的存在,嘴角不禁勾起了笑容:“你还有一位二师姐,她姓玉名青心,资质比你大师兄好上许多。”
师父竟然笑了!
玉青心有些懵,常仙子冷脸惯了,今日为何会露出笑容?
她深深记得,当初师父收她之时,那副表情如同有杀父之仇般严肃,难看极了,玉青心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
怕常仙子看出不对来,玉青心嘴角扯出一丝别扭的笑容,故作疑惑道:“那位二师姐,哦……玉师姐,师父是怎么看她的呢?”
常仙子抬起头,眼神悠远:“你二师姐虽然资质上佳,但不骄不躁,修炼刻苦,她的法力远超同门,曾是师父的骄傲……”
听到此处,玉青心忍不住眼睛红了。
她本以为师父嫌弃她不如楚宸,原来,师父在心里,对她是极为肯定的。
即便她死在葬魂渊,这辈子也是无憾了。
“可惜了你二师姐,她在前往亡山途中遭遇魔修伏击,不幸陨落,哎……”常仙子说到最后,竟然哽咽了。
“师父,我看您脸色苍白,不如我们改日再慢慢说?”玉青心急忙扶住了常仙子的手臂。师父前半世风光,后半世过得凄惨不已,言谈之际,她总是会想起伤心事,玉青心怕她伤了身体,故出言打断。
“也是,来日方长,我今后再慢慢与你细说。”常仙子毕竟失了法力,近几个月来心情一直不佳,今日忙上忙下,身体自然乏了。她推开玉青心的手,慢慢起身道:“师父也累了,你先去小院歇息罢。”
“师父,你还有什么话……需要吩咐我的吗?”
聊了大约半个时辰,没想到常仙子都没有赐言的念头!
常仙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有,此处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你自便罢。”
“……是。”玉青心将自己的蒲团收拾妥当,再稳稳地塞入桌脚下。
“哦,对了。”正慢慢踱步出门的常仙子,突然回过头,“你六师伯让你明日去无峰给他当……不对,他说他来指导你修炼。”
常仙子一时恍惚,差点将“让你去当丫鬟”给顺口说了出来。
玉青心顿时摸不着头脑:“六师伯,我曾经见过他吗?”
她抓头想了许久,才猛地想起,玄机七子排名第六之人名为知遥子。怪只怪此人平时太深入简出,她对知遥子的印象还停留在话本上。
“你六师伯虽然平日与人和善,但他博闻广识,掌握修炼秘法无数,世上无一人及他。我观你体内杂气颇多,兴许他会有助你锻体强身的办法。”常仙子道。知遥子向来没个正形,对事随性而为,她怕玉青心不适应,故忍不住交待几句。
“是,师父。”
玉青心皱着眉头,几乎将脑袋想穿了。
她从未主动招惹过这位知遥子师伯,为何他会突然冒出来,还要好心指导自己修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