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见微知著
自得了藏经阁的职位之后,玉青心的修炼变得轻松起来,乾坤袋也富足了。
阁主是白家的人,得知玉青心和白柳眉有交情,私下对她多有照拂,因此,玉青心在藏经阁过得还算不错。
每隔一段时间,藏经阁会将新整理好的典籍放给各峰,距离下一次放,尚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月内,玉青心尽心尽力扑在各项事务上,伺机争取为纯善峰送书的职务。
有了目标之后,她的生活过得十分有规律。晨间去藏经阁当班半日,午后便回洞府安心修炼,抽空的时候,她还会继续练习吹笛。
当然,身为乐盲的她的进步极慢,教学的鬼花婆婆简直不能更崩溃,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镇山钟内。
七日后静谧的夜晚,玉青心收到知遥子的传唤。
几日没见,知遥子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整个人如同被煮过的面条,软绵绵地挂在紫藤花架下的长条石凳上。
他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唇还是樱红的。
他眼睛半眯地看着她,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微风徐来,几片花瓣落在他乌油油的长上。
“你……还好吗?”玉青心无奈地站在一边,她不由觉得,知遥子能把自己弄成这副被女鬼吸干的模样,也是挺不容易的。
知遥子懒洋洋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伸手道:“你快过来,教完了法术后,我便要离开了。”
“是。”
提到学习法术,玉青心立即板直了身子,安安静静地往石凳坐下,一瞬间变为夫子的好学生。
“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坐,你过来……”知遥子的手从广袖里滑了出来,像没长骨头般耷拉在一边。
与那手故意表现出来的绵软不同的是,他手指修长有力,皮肤白皙,且骨节分明,像是一瞬间便能掐断别人的脖子。
玉青心心头莫名一跳,总觉得这手十分熟悉。
知遥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过来啊。”
玉青心抬眸,莫非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拉他的手?
想到此,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知遥子歪着头看她,萎靡的眼神干干净净的,像是没有掺杂半点杂质。
玉青心羞愧地低下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她抬起手,放入他的掌心。
知遥子顿了一顿,轻轻握住比他小了一号的手。
玉青心的手又软又嫩,指尖还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温暖,知遥子感觉自己像是握了一团火,整个人心虚得不行。
他急忙撇过头,嘴里念了一句口诀。
转瞬间,玉青心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她知道,这是元婴修士的瞬移之术。
“到了。”知遥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玉青心睁开双眼。
无数碎银般的星子洒满天空,汇聚成一条闪烁的银河,天上的银河由星辰组成,而地下的河流则是波光粼粼的水域,偶有几声鱼跃,打破了属于夜的宁静。
河流自西面高山而下,如一条银带子一路向东,流入知遥福地的海水之中,沿途山青水绿,鸟语花香,宛若人间仙境。
玉青心认得这座岛,这座岛心是知遥福地的灵气之眼,同时也是玄机派的名胜之地。她以前从岛上高空飞过,只是远远一瞥,便感受到其景色的秀丽,如今亲临岛心,她心中不禁生出别样情绪。
“在这里学法术,你不怕我将这景致给毁了么?”玉青心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现这岛和亡山的布景十分相似。
“连这都怕,我便枉为迦……对不住这一身修为了。”知遥子卡了一下,很有信心地说道。
“哦?”玉青心这倒是奇了,莫非知遥子准备教自己防御之术不成?
知遥子手虚虚往河流一指,道:“仔细看着了。”
一片亮晶晶的星子从他指尖弹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如同不小心从天际掉落的星辰。玉青心睁大眼睛看去,现那团圆形的东西竟是一滴水。
那滴水逐渐下落,在距离河流水面一寸之处,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水滴徐徐旋转,如水晶般透明闪亮,而它下方水光潋滟的水面,竟然微微起颤来。
原来,河流在动!
哗!
河流爆开一捧巨大的水花,只见一条璀璨的水柱冲天而起,在空中扭动汇聚,宛如银蛇。
这一刻,玉青心感觉到一股澎湃的水灵气在胸口颤动,那源源不断的柔软力量拂过泥丸宫,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不停地叫嚣着舒服。
知遥子右手往下一指,那半空中的银蛇甩尾而来,恋恋不舍地在他身旁环绕一圈,最终停在半空,逐渐凝聚为一把剑。
那是一把透明的,带着璀璨星光的剑。
此剑无锋,胜似有锋。
“这是第一式,用你体内生机之气,引动天地至柔的水灵气,抽水为剑!”
猎猎的风卷起知遥子的白袍,他傲然肃立,如天人下凡,浑身透着一股与外形不符的桀骜不驯。
不知知遥子是如何想出此招,玉青心嘴唇微张,竟看呆了。
将生机之气压缩为一个水滴,会让他人误以为此物是她炼制的法宝,如此,既能挥生机之气的作用,还能让自己有法器可用。
“第二式。”
原本柔柔和和的水之剑,突然亮出了自己凌厉的爪牙,劈开四周多余的风势,嚣张无匹地刺入云霄。
云聚云散,水之剑在空中翻腾,不过片刻,那朵朵云竟随着剑的轨迹不断变换。它们不仅没有减弱剑的攻势,反而衬得水之剑愈变幻莫测。
最后,层层云中有雨稀疏落下,万条银线洋洋洒洒,每一根都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让人不敢轻易触碰,最后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令人神魂惊倒。
“这是翻云覆雨。”
知遥子没有凭借任何法器,便将天地之气运用得如此收放自如,玉青心不得不心道佩服。
“第三式。”
第二式翻云覆雨形成的雨后,整个天地都腾起一片迷离的水雾,而置身于其中的玉青心,猛地现其中的不对。
她挪动了一步,脚下像是被黏了什么东西,犹如踏入泥潭,让人寸步难行。片刻后,不仅是足下,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知遥子分寸把握得极好,将自己等级降为筑基修士,可奈何他能力超群,这法术在他手上,却被挥出了金丹期修士的实力。
最终,玉青心呼吸被迫停滞,心跳加速,神识越来越模糊,脑子也开始嗡嗡作响。
泥丸宫被重如千钧的水势压迫得扭曲变形,玉青心甚至能看见宫壁上的裂纹。
此时此刻,她像是一条濒死的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无力,逐渐向那黑暗幽深的海底沉去。
突然,周围空气一松,玉青心猛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这招便是静水深流。”知遥子见她狼狈的模样,不由以手抵唇掩笑,“我演示完了,你自己再慢慢体悟罢。”
“……”玉青心擦掉嘴角的血迹,半句感谢之言都说不出来。
她使劲抽了两口气,只觉胸口气息不稳,泥丸宫内生机之气四处乱蹿,重重气团灭了又生,撑得她几乎爆炸。
教学便教学,何必拿她来练手?玉青心抬起头,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似是感受到她的怨念,知遥子立即转移了话题:“你要先体悟到敌人的感受,才能找到应对他们的方法。”
没想到此人厚颜无耻至斯,玉青心真想一拳揍歪他的鼻子。
知遥子嘿嘿一笑,大摇大摆地转过身:“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我先回去了,你不必谢我。”
“……你给我站住。”玉青心咬着唇瓣,双目红,明显是即将暴走的征兆,“你方才为何差点伤了我,难道你不打算解释清楚?”
“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平复心境,否则便与这属‘静’的水灵气相悖。”知遥子心虚地移开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水代表着生生不息,与生机之气相融!赶紧回去练功罢,不必相送啦!”
玉青心来不及学他的抽水为剑,愤怒地劈出一道罡风,谁料那罡风还未碰到他的衣角边缘,他整个人便凭空消失了。
“老匹夫!”玉青心恨恨吼道。
知遥福地海底。
一道犀利的紫光破开海底岛屿的光屏,知遥子闪身而入。
直到阁楼近前,他才慢慢松懈下来,脚步踉跄。
一道长长的血迹从禁制外蔓延至他身后,他每艰难地踏上一步,地面便要多上一只血脚印,最终,他走不动了,不得不歪在雕着精美花纹的朱红柱子上。
屏风后,忽地闪出一道人影。
“师弟,你不要命了。”
知遥子抬起头,咳了一口血:“你来了。”
那青年从屏风后走出,一身玄机派标准的穿云破浪法袍。
他长相平淡无奇,声音却是坚定有力,与年龄颇为不符:“你与修罗星虽共生于天地,但你们却此消彼长,你何苦削了自己的肉,来填补她的修为。上次在葬魂渊,你提前引来修罗星,怕是已经掉了一层境界罢。再这般下去,你还活不活了?”
“生机之气不破不立,与我这枯死之气不同,不逼她一把,如何进益。”知遥子右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疲惫的俊脸。
这张脸,正是玉青心曾经见过的,那张属于迦楼秦之遥的脸。
“你唤我前来,不会是让我堂堂千面魔宗的宗主,来顶替你当这玄机七子罢?”青年抱胸道。
秦之遥将头摆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嘴角艰难地扯出笑容:“你的易容之术举世无双,我只信你。”
“换我替你,那你去做什么?”青年话音一落,摇身一变,竟变出和知遥子分毫不差的形貌来。
那言笑晏晏的惫懒模样,俨然便是另一个知遥子。
“她此次引动生机之气,必然会有所突破。”秦之遥眼睛看向海水的顶端,“我隐隐能感觉到,修灵界天地四方必会因她而动,极易暴露她的位置,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我前去将其镇压。”
“知遥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想想便觉得不容易。”
“我离开这段日子,请你帮我照顾她。”
“……”
“知遥子”嘴角一抽,良久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答道:“嗯,你放心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