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海上风云
自撞破秦之遥尴尬的记忆后,秦之遥便再也没与玉青心说过话,独自一人圈在蚌壳的另一端,不知在捣鼓什么。
还好玉青心不会太无聊,蚌壳精既已度过天劫,如今已能化形为人,但考虑到竹叶青还在海上搜索,是故蚌壳精一直保持最初的形态,将二人牢牢护在蚌壳内。
这日,蚌壳精停止赶路,将壳抬出水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顺便与玉青心说上几句话。
蚌壳精声音不辨男女,只听他道:“恩人莫要心急,咱们要绕开竹叶青的势力范围,难免会走得慢一些。”
玉青心坐在蚌壳顶端,伸了个懒腰,道:“我早已不心急了,自我度过金丹期一睁眼,都已过了二十年了,白马过隙,说的便是此种感觉罢。”
玉青心才知道,自己历经金丹期后,竟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年。秦之遥因为她度枯死之气,也被一同代入进去修炼,在秦之遥最后实在乏力之际,才不小心被玉青心趁虚而入。
至于玉青心为什么会在秦之遥的记忆里变成夜修罗,秦之遥心里清楚得很,那是因为在他的心中,玉青心便等同于夜修罗,只是玉青心自己纳闷。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变成夜修罗情有可原,可为何在秦之遥的记忆里,她还是夜修罗呢?
这只怪玉青心尚且不知自己便是夜修罗转世之故,秦之遥也未曾提起的原因。
蚌壳精又道:“恩人有这份心便好,也利于稳固警戒。不过沙洲倒是近了,还需半年时间,我们便可到达了。”
蚌精只是化神初期,又是走海路,行路的速度自然不比大乘期修士竹叶青,期间又还要避人耳目,又有几次躲过竹叶青的眼线,二人一妖走了二十年才走到沙洲附近。
“这一路还都劳烦了你。”玉青心客气地谢道。要不是这蚌精,他们这次便要错过镇山塔的开启了。
其实,玉青心心想,即便是一不小心回不去,她也是无所谓的。
以她如今的心态,早已回不去玄机派,而如今身边又有秦之遥相伴,即便是在妖界,她也能过得很开心,何必再回修灵界躲躲藏藏,一不小心暴露身份,受那千夫所指?
心中唯一的不满,大约在于纯善子了,若能在妖界杀了他,玉青心此生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玉青心坐在蚌壳上,吹着清凉略带了些咸味儿的海风,双手托腮,抬头看了看天。
头顶是蓝澄澄的天,轻盈的云朵儿飘来飘去,这样和秦之遥在妖界的日子,好像还不错。
“恩人说什么话,若没有你和秦公子,我早已死在那凶恶的天雷之下。给二位当个车夫,也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能耐太弱,还望姑娘和秦公子不嫌弃,待到了沙洲,秦公子和玉姑娘便要自己小心了。”蚌精慢慢悠悠道。
玉青心现他们妖修想法十分简单,有恩便要报,也没有其他心思,什么事都直接说出来,这点倒是令人放心。
“你们要聊到何时?还不进来,就不怕被人现么?”秦之遥的声音从蚌壳下悠悠传来。
玉青心朝蚌精那团肉吐了吐舌头,尴尬笑道:“他可终于生完了气与我说话了,我先下去了。”
蚌精幽幽道:“玉姑娘赶紧下去罢,秦公子可惦记你了,那日雷劫时……”
“咳……”秦之遥轻轻一咳,蚌精急忙住了嘴,还很贴心地将壳给合了,让玉青心顺着壳沿直接滑下去。
玉青心就这么被水流“送”到了秦之遥身边,见秦之遥依然一脸不快,她反而倒有些放心了。若他若无其事般与她说话,她倒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呢。
秦之遥脸色郁郁,眼里似有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自从知道秦之遥依然爱着夜修罗,玉青心便放了一百个心了,自己虽然对他有那么些绮念,还好他对她没有什么,那她便可自然地应付了。
她有时觉得秦之遥是那个对她喜笑颜开、没个正经的知遥子,有时候又觉得他是性情激烈、神秘莫测的迦楼魔尊,也许,在她心里,她更希望他是曾经初识的知遥子,那个无所顾忌、放浪形骸的样子,才是他真正的样子罢。
秦之遥见玉青心走神,略有不耐道:“此次我们回沙洲,可能凶多吉少,我唤你过来,是想交待你些事情。”
“何事?不必如此谨慎,大不了我们回不去罢了。”自玉青心被竹叶青劫持这段时间,她早已想通了不少,活着便是活了,死了又能如何呢?谁知道今后又会不会生什么可怕之事?
如今,她认真过好每一天便是,唯一的执念就只剩纯善子了。
秦之遥眉毛一挑,脸上出现了一种恰吃惊,又好似喜悦的神色:“你竟然……想和我一起留在此处?你不怕回不去了?”
“不怕,我早已想通了。你看我如今,我连修罗之气都能压下去,证明我早已两袖空空,无甚杂念了。”玉青心道。
她喜欢秦之遥,唯一碍着的,就只剩下夜修罗了,反正秦之遥对她没有什么,她和他待在一起,还是她玉青心占了便宜呢。
秦之遥仔细地盯着她,神情认真,像是不愿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又过了许久,他终于说道:“你终究与她不同……不过,终究还是相同。”
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这副敢于放弃的果断,难道不是另一种执念吗。
因为她们,拥有同一个灵魂。
玉青心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罢了,这次,我放心你去杀纯善子,不必再客气了。”秦之遥挥了挥衣袖道,果然她还是她。
她曾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走了出来,这一世,她依然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来。
也只有她才能做到。
玉青心惊喜道:“当真?我当真可以杀他,期间不会被修罗之力反噬?”
“不会,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不清楚么?”秦之遥道。
玉青心小心内视,又去识海深处拨了一下那沉睡得快石化了修罗星,确定道:“我感觉……它好像已经死了。”
自从度过了金丹期,修罗星便化为金丹了,金丹是没有意识之物,全凭玉青心驱使。而修罗星唯一留下的神识,还深深地烙在她的识海深处,若不是玉青心平时细心,几乎快感受不到那缕最后的神识了。
秦之遥微微颔道:“你感觉不会,那便不会了。修道本就是听从本心,你既然无所担忧,便表示修罗之力已受你控制。”
“那待回到修灵界,我要亲自手刃仇人,让纯善子身败名裂!”玉青心冷冷一笑,握拳道。她等了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不错,可在回到修灵界之前,你须得答应我两件事。”见玉青心如此有干劲,秦之遥终于勾唇笑了笑。
“好,我答应你,你说罢。”玉青心好奇,秦之遥如此郑重神色,怕是和镇山塔再次开启有关,只不知他到底在担心何事。
“此次回镇山塔,必然会生变。”秦之遥道神情严肃,“虽然此处看似平静,但我们越靠近沙洲,大乘期修士不小心留下的气息越多,怕是竹叶青带着两位大乘妖修过来了。”
不得不说枯死之气的好用,秦之遥之所以能感受到大乘修士刻意掩藏的气息,还要多亏妖修们不知枯死之气与天地灵气相通,此处沙洲死气比其他地方更甚,大约是因为沙洲正遭受着血雨腥风。
“嗯……他们的出现,是必然的,你是担心他们会去修灵界,导致生灵涂炭么。”玉青心早有所料,竹叶青是最聪明的妖怪,玉青心等人在沙洲的蛛丝马迹,他必然会回头严查。
查到镇山塔的踪迹,对于一名大乘修士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再配上另两位大能要修,镇山塔能穿越两界的秘密简直不算是秘密。
“是的,的确如此,我担心修灵界受不住三位大乘妖修的到来,若生此事,玄机派和魔宗必然覆灭,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要交待你的事便是,其一,无论我们是否在妖界或是灵界,若我们二人身份暴露,我断后,你莫要再回来,也不必再寻仇了。”秦之遥郑重其事道。
玉青心心中一凉,他们二人是那妖界的“天星之子”,以竹叶青和玄机派掌门真人的智慧,必然猜出来修罗和迦楼便是破界飞升的钥匙。
那么,玉青心和秦之遥,便再也不是修灵界人人惧怕之人,而是众人的眼中的香饽饽。
“你断后?你断后,我有何能耐,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若你死了,他们等几百年迦楼星降世,再抓我和转世者炼药不迟。”玉青心沉默了片刻,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困难,她像是解脱了,无所谓了,只是淡淡一笑。
秦之遥盯着她的眼睛,自信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便是。”
什么方法?
玉青心想想便毛骨悚然,莫非秦之遥要和他们拼了?
“我……”玉青心张张嘴,现自己怎么努力,终究说不出舍不得他死这种话。
“你露出这种神情做什么?怕我死么,你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秦之遥冷冷笑道,“再说了,我死了,你没有了威胁,功力大涨,岂不是过得更好?”
玉青心被他刺得心中一痛,忍不住说了真话:“你死了,我断也不会安心的!你少废话了,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秦之遥被她吼得愣了片刻,忽地露出温柔的神色来,但片刻后,又像是正在经历什么违心的痛苦,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良久后,他终于睁开眼,说道:“罢了,被你这一打岔,让我又难以抉择了,你只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便是。”
玉青心见他神情似有变化,恐拂了他的意,便点点头答应了。
此时,她还不曾知道,这是她此生答应的,最为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