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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唐易和顾言廷终于折腾到了最后这种一点恩情不剩的地步。唐易牢牢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他更吃亏更委屈一些。骚胖不知内情,却隐隐感到了相比来说更伤心的是顾言廷。

顾言廷很顺利的联系上了他的表哥,那是顾妈妈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远方亲戚,对方在顾言廷反复自我介绍了三四遍后才想起来他是谁。顾言廷的声音由始至终都很低,说话极其缓慢,在那位表哥出一声近似于嗤笑的声音时,他的语气都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铁了心的要走,剩下的对话便都成了单方面的语气词,也不管对方开出的条件如何苛刻。骚胖察觉不对想要劝说两句,在他挂掉电话的时候却又全数憋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

因为顾言廷挂掉电话后,低着头把手机通讯录慢慢的调了出来。骚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在翻到某个名字时,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骚胖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只见顾言廷轻颤的手指落在了“唐易”两个字上。

骚胖猜到了他的意图,无非是拇指轻触一下,点一下删除就可以了。可是每当要触及删除二字的时候,顾言廷却又忍不住收回手,在那个名字上反复的摩挲。这一件事情几乎耗费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

俩人的晚饭都没吃,饿的肚子都咕咕响。骚胖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了,医院的探视时间有规定,只是顾言廷现在的样子也着实不让人放心。

骚胖又磨蹭了一会儿,站起身挠挠头说了声老大我先走了。

顾言廷在那一瞬间,拇指点了下去。他愣了一下,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骚胖。

“谢谢你,胖子。”顾言廷说,“保重。”

骚胖啧了一声惊奇道,“哎吆这话说的,明天我不得过来帮你办出院手续吗!怎么洗个胃就脆弱了?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顾言廷摆摆手没再多说,示意他赶紧回去。

周昊的追求如约而至,沈凡中秋过后要回总公司坐镇,临走的时候对唐易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放一个贴身保镖在这里。

鉴定的结果出来,和他所料的一致。其实在这之前沈凡就多番调查过,事情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这份鉴定书唐易也不是很在意,最心急的反而成了沈母的母亲。

沈母把弟妹留下来的一个纯金的簪精心包好了让人给唐易送了过来,送来的同时又着人把沈凡叫到了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凡凡,当年你叔叔一家对我们不错,如今你叔叔下落不明,唐易这孩子又吃了这么多苦,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沈凡嗯了一声问她,“妈,你的意思呢?”

沈母笑笑,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远见卓识?不过提醒你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罢了。你那个当父亲的不靠谱,如今有个弟弟了,相互扶持一下对你好也对他好。

沈凡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唐易在沈凡走的时候去送机,俩人的关系显然更进了一步。沈凡不放心的说东说西,最后还是回到了周昊身上。让他意外的是,唐易在他提到周昊的种种时出奇的配合,甚至在沈凡提出不要太快答应,总要多考察考察的时候表示了赞同。

实际上沈凡的担心也略早了些,周昊忙起来的时候比他更甚,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c城,一周能够勉强抽出一两次到t城来找唐易已经是极限。周昊追求起人来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几次下来才从唐易的小学生活聊到了初中的模拟考试。

不过即便如此,周昊还是成功的往前靠近了一步。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在c城刚结束了一场饭局,便差随身秘书订了最后一班航班到了t市。唐易刚把这周的项目报告看完准备睡觉,午夜的时候接到了周昊的电话。

对方的话筒里依稀能够听见狂风吹过的呼啸声,周昊不动声色的低声问,“唐经理在忙什么?”

唐易把手边的项目书合上,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报告领导,在看项目报告。”

周昊哦了一声,忽然说,“这么辛苦,我养你好不好?”

唐易被这冷不丁的肉麻话吓了一跳,有些想乐,却又觉得奇怪,于是问他,“怎么了?”

周昊顿了顿说,“我听说今天的会上,你跟林锐生了一点争执。依你的能力做现在的工作实在屈才,不如我把你挖走吧。”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或者我养你也行,总之我不想你受别人的欺负。”

说欺负的话其实有些过了,林锐这些天的确给了唐易不少绊子。但是沈凡说过t城分公司和林锐的继父即将合作,唐易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的争执主要是为了一个新项目中的采购关键人。林锐也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理有据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唐易先前只以为林锐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少年,这一番争论到让他对后者改观了些。

想必沈凡也是如此考虑的。林锐的能力自然比不上唐易,但是看问题的角度和解决方法却总有独到之处。上位者任人唯贤是本能,拿能力说事怕惹唐易不快,于是沈凡便把事情都归到了林锐的继父身上。

然而周昊并不管这个,他听说了林锐会上的用词,里面不乏“专|断”“独|裁”这样的贬义词,甚至还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让唐易在会上陡然变了脸色。

所以他等唐易解释完,还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既然林锐这么厉害,不如调到总部去施展下能耐。”

唐易顿了一下,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就听周昊问他,“你不问问我在哪吗?”

“在哪?”

“在你楼下。”周昊叹了口气,“你下来,我看看你就走。”

周昊最后去了酒店,第二天是周一,于是他又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了c市。

唐易果真只是下去了一趟,公寓里只有一张床,沙也短的仅有一米二,他不方便邀请周昊上去过夜,更不方便跟着后者去住酒店。于是俩人压了会儿马路,谈了会工作上的事情,你送我我送你的走了两趟才挥手告别。

第二天是周一,周昊一早就坐飞机回了c市。唐易睡的晚,到公司的时候收到了周昊入住的酒店送来的早点。他把那份细细熬煮的瘦肉粥放在办公桌上,还没凉过来的时候,就又听到了林锐的调令。

唐易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打电话给周昊,后者接起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秘书汇报行程的声音。不过那恭敬的背景音很快消失,话筒里只有周昊带着浅笑的问候。

“周总,别这样,”唐易犹豫了一下说,“这样我有压力。工作的事情我也应付的来,你现在对我是不是好的有些过分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或者说回报你。”

“这个,”周昊轻轻叹了口气,“让你很为难吗?”

唐易说,“有点。”

“其实也好说,”周昊一本正经的解释,“你不用回报我,我特别想去你的公寓坐坐,下次我可以上去吗?”他笑了笑,“你家楼下的风真的挺大。”

唐易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可是看了看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半天,他嘴里的话压干缩扁,只剩下了一个字:“好。”

唐易不止一次想过什么是幸福。这些年过来,他也算经历丰富,然而每每总结却总觉自己语言匮乏不能概括其一二。周昊的这种举动的确让他感到温馨,可是细想起来,他却很难勾勒出和周昊茶米油盐过活的场景。

那种幸福到想要溢出的感觉的确存在过,在他和顾言廷共同窝在小家里的日子里,每当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平平安安的回来,门口亮着同一盏灯,玄关处摆着同一双鞋时候,他都会感到无比的窝心。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问问顾言廷,我到底哪里不好,能让你说出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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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得知顾言廷辞职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自从那天在土菜馆不欢而散后,顾言廷终于保持了彻底的安静。手机里的那三个字再也没亮起过,甚至连骚胖都没有过来聒噪过一二。

这份对于唐易来说可能要很久才能得来的宁静提前报到,他放松的同时又不免心有烦闷。

那天对顾言廷说的那句话杀伤力多多大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初他看到那封邮件的时候简直如遭五雷轰顶,当时比分手更强烈的想法是提刀砍了这对狗男男。

事实上如果法律允许,唐易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那么做。所以那天他把那段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顾言廷时,冷漠而又恶趣味的盯着后者的眼睛半天。

只可惜结果并没有让他满意,顾言廷深邃黑亮的眼睛里,当初除了浓浓的震惊之外,没有任何的愤怒情绪,唐易在那里面看到的满满都是世界轰然倒塌的浓重哀伤。

顾言廷辞去了在设计公司的工作,九月份的工资没有结算,他接手的项目原本可以拿到不菲的奖金,也被他抛掷了脑后。打电话过来的是唐易的学长,当初唐易便是托的他让顾言廷挤进了这家公司上班。

学长打电话的时候不无尴尬,“其实小顾这次在杭州表现不错,经理给他的客户挺难搞的,没想到他真能拿下来了。之前也不是学长我对他不照顾,实在是这一行就是要这样,经验和阅历都是要攒的,要不然平白把你推出去,客户也不认可。对不对?”

唐易从对方的话里听出言外之意,这才想到顾言廷的工作或许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切都好。自己托了人把他送进去,想着他这样不善钻营的性格总算高枕无忧,有人能够照拂一二就够,现在看来却是所托非人。

学长表完苦衷开始打听顾言廷的消息,“唐易啊,你跟他关系那么好?知道他为什么辞职吗?帮学长劝劝他怎么样?工资奖金的都是浮动的,今年公司正打算全力培养他的,这么一走了之多可惜?去了别的公司不一样得从头做起?别家都是画大饼充饥,那薪资待遇不知道是吸了几倍的水分的。”学长以为顾言廷跳槽到了别的公司,犹自滔滔不绝,“你跟他说说……”

“我跟他说不着。”唐易打断了他,说,“我和顾言廷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他辞职的事情你不说我还不知道。”

学长啊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唐易掐断了电话。

然而确切的消息还是最终传了过来,顾言廷跟他的表哥走了。

临走的时候那天是他生日,林锐帮他办了个生日宴,结果约好的朋友去了不到一半。不知道是林锐没有通知好,还是顾言廷的人缘差,稀稀拉拉的宴会半途散场,顾言廷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唐易恍惚想了一下,这才记起在土菜馆相遇的那天正好是顾言廷生日的前夕。顾言廷的生日和中秋节挨得太近,以往有机会的时候俩人便在顾家一起办了了事。唐易往年起码会想着买份礼物庆祝一下,今年事多,他却彻彻底底的忘了个干净。

告诉他这些的是骚胖。骚胖在顾言廷走后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联系。

俩人同学四年毕业后做朋友三年,顾言廷讲义气人地道,骚胖看他走的时候一言不的样子本来就担心,哪里想到顾言廷做事做绝,所有的联系方式全断了。他起初为此急的上窜下跳,谁都问了就是不去问唐易。

这其中难免有怄气的成分,然而在路上偶遇唐易的时候,骚胖还是忍不住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了下面容沉静的唐易,忍不住说,“嫂子,你俩就真过不下去了吗?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原谅老大?”

唐易皱了下眉头,显然不想回答。

骚胖觉得自己多事了,在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了唐易的一声低叹,“胖子,没有原谅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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