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恨绵绵难有绝期
而此时,王宏有点感谢这个落水的人,这样应该不合适,可他真的觉得跟关思凌坐一起别扭,特别是这丫头明显有心思,熟归熟却没有熟到一男一女单独闲聊的程度,没法开口。
当听到河里有人,有人落水的喊声,王宏嗖的一下就跳起来,一边朝河边跑,一边开始解裤带。
这时候,王宏已经完全考虑怎样救人了。
打谷场离河边很近,没两步王宏就跑到了河边。
“宏小子,快,快点,河里有人……”
赵平家老娘指着河里飘着的人,拍打着膝盖很着急。
王宏没搭茬,拽下裤子往旁边一丢,一个猛子就钻进了河里。
守着饮马河,王家湾没有不会水的男人。
赵平老娘还在喊,王宏已经听不见了。
这是夏末秋初,又刚下过雨,饮马河要比平时水深,流速也比平时要快很多。
第一次换气,王宏看见河面上飘着的人又往下走了。
没有再潜水,河水太混浊,水下没有能见度,只能在水面划水接近。
不确定落水的时间,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了意识。王宏拼命的划水。
河边这时候人越来越多了,关秀莲跟俩闺女也到了河边,见关思凌呆呆的看着河里,就知道是王宏下水了。
“秀莲呀,是宏小子下去了,没事,宏小子水性一直挺好,就是救不上来,他自己也能回来。”
赵平老娘絮絮叨叨的。
这时候,又有人下水。
“不用下去了,王宏已经把人拖住了!”
“那个谁,去把你们家的廋驴牵来,说不定上来得困水……”
河岸的人七嘴八舌的嚷嚷。
还有人往这边聚,等到王宏把人拖上岸,村委的人也惊动了。
把落水者往地上一丢,王宏把人摆成了仰卧位,手指放在颈部…~没了,颈动脉搏动没了。
正准备心肺复苏,就听见就像什么爆开了一样的一声:“妈!”
很凄厉。
关思凌直接扑过去,很急,很猛,都把王宏扑开了。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呀!妈……”
“想让你妈活就给我起开!”
王宏一把推开关思凌,立刻就开始了心肺复苏操作,双膝跪地,判断双乳连线,胸骨下三分之一处。
左手掌紧贴,双手重叠,手指相扣,左手五指微翘,双臂绷直,按压频率一百次每分钟,放松和按压比例一比一。
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三十比二,捏紧鼻子,口包口······
这一番操作,让所有在河边的乡亲都傻眼了,搞不懂王宏是在干嘛,可见王宏那阵势,那表情,那一板一眼的动作,没人出声打搅。
一次又一次,不停的重复,默念着操作步骤,心里读者秒,每三个流程,就尝试着去摸一下颈动脉。
“秀芬呀…秀芬呀……为啥要这样?为啥想不开呀!”
“你要是有个三长俩短,可让我跟女儿怎么活呀!”
一个哭哭凄凄的声音在人群外嚎,吸引了本来关注王宏动作的人们。
“凌长河!你狗日的不会凫水?就这样看着秀芬落水……”
秋忙时,王富贵会停下自己短程送客的营生,回到村里忙乎农事。这时候转过头,看到凌长河装模作样的假哭泣,直接封住狗日的领口,眼看大嘴巴就要甩上去了。
“富贵,住手!”
赵建德一把抓住王富贵的手:“别多事!”
两个村就挨着,老一辈对于关秀芬的事,没人不清楚。
“王富贵你啥意思?秀芬是我媳妇,我能看着她跳河?我要是能拦住,还能出这事!”
“秀芬呀……你走了我可咋活呀!”
心肺复苏还没见效,本来王宏已经很烦躁了,听着这嚎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富贵叔,让那狗日的闭嘴!”
十几次还是二十几次,王宏都忘记了,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流程,颈动脉搏动却始终触及不到。
手臂酸了,汗水流进眼角,蜇的刺疼。或许这时候应该放弃了,可王宏还在坚持。
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施展与生俱来的技能,他想成功,不仅仅是因为这条命。
凌长河被王富贵逼视着闭嘴了,所有围观的村民,完全被王宏这种郑重震住了,特别见他都顾不得擦一下眼角的汗,见他身上的汗水已经成片成片的淌下来,冲开了河水污泥留在身上的痕迹。
“咯……”
声音很轻微,王宏还是听到了,再一次触及颈动脉…~有了,有搏动了。
“活了!救过来了!”
有人喊出来了。
关思凌这才又一次扑过去,只叫了一声妈,就只剩下流眼泪了。
关秀芬睁开眼,看了看王宏,又转到闺女身上,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有些迷糊,有些迟疑,有些坚决,有些恍然大悟。
“秀芬姨,我扶你坐起来吧。”
溺水的人,只要恢复了心跳呼吸,应该就没问题了。
为了避免出现例如呛咳的意外,王宏还是觉得坐位合适。
关秀芬顺从的坐起来,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女儿,视线就在人群中巡视。
人们很自然的分开,把凌长河露出来。
“凌长河,我关秀芬发誓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
“可就在刚才,在这饮马河里,我的那一辈子没了,死了!”
“你走吧!从此咱再无瓜葛!”
就这样赤裸裸的把自家的隐私暴晒在天地间,不在乎所有人的猜测,也不管会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都能感觉到关秀芬的决绝。
所有人都看向凌长河…~
关思凌依着她妈,无声的流泪,没抬头,根本就不去看凌长河离开的背影。
“秀莲姐,我能去家里歇歇脚吗?”
关秀芬这时候平静的可怕,说出来的话就跟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根本不在意此时自己的狼狈样,甚至跟关秀莲说话,还挤出点笑脸来。
“诶···行!”
人都走了,散了,窃窃私语的散开了,关思凌也扶着她妈离开了,打谷场就剩下王宏一人,懵懵的呆坐在马扎上,眼神没有焦点。
这时候王宏想起来了,想明白了,想通透了。
原本的那一世,自己憋着一股气,天放晴就离开了家,找富平叔去当小工了,不知道当时家里的谷子是不是今天收割。
可以判定,那一世的关秀芬没救活,死了。因为,王宏再返回学校上高三,就没见过关思凌笑过,她也在男生中有一个冷面观音的别称。
却不知道自家跟她还有这层关系,从关秀芬跟老妈说话的神情,似乎交情不错。
并且,王宏也想起,不记得具体时间,已经娶了自己的候筱雨偶尔提起,关思思跟了一个人,到后来,候筱雨又说过:凌长河进去了,是关思思背后使的劲。
在这一刻,一切都贯穿起来了。
关秀芬的死让关思凌再也不曾笑过,出去后改名关思思,没有凌了,跟了一个人,应该是有权势的那种,就为了能把她亲爹送进监狱······
一份情,一条命,愣是祸害了两代人,这得有多大恨呀。
王宏猛然站起来,朝县城方向看,这时候他特别想追上那个凌长河,让自己泄泄那份怒火。
秋老虎发威,贼老天太热了,凌长河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从关家坳、王家湾到县城一溜顺坡,十几里路,不用多长时间,回去还能赶上食堂的饭。
道路两边的玉米还没有收割,玉米棒子带着红胡子,沉缀缀,丰收的景象,就跟自己这时候的心情。
事情虽然了结的不太完美,总算是了结了,凌长河心情轻松的都想哼小调。
老凌家就剩下自己一个独苗了,不能绝种,可关秀芬不能生了,就这一个丫头片子。
当年,自己放弃了留在市里工作的机会,那个倔强的关老头还是不接受自己,拖了十六年,狗日的还是不接受。
关键是十六年凌长河和关秀芬都没有结婚,因为老关头不给户口本,村里不给开证明。这样也好,就这样了结了,自己也能轻装上阵,荣调市区,开始新的生活。
涞县的一切都会尘封,时间久了不会有人再记起。
凌长河自行车骑的飞快,耳边的小凉风,那叫一个惬意。
“凌长河······”
王富贵依着自行车,就在路的当中,叼着烟,看着完全没有一点悲伤的凌长河手忙脚乱的刹住车。
“王富贵,你想干嘛?我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关秀芬,她已经跟我分了,自由了,有本事跟你婆娘离了,去找她,拦住我算什么本事!”
凌长河见王富贵缓缓的走近自己,声厉色荏的喊叫。左右都是玉米地,前后看了看也没人:“王富贵,我是干部,你···你不要乱来,否则把你抓进去!”
“抓你大爷!”
然后,凌长河的自行车倒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