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梦中血染战京都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遍眼都是绿瓦红墙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店肆前面的旷地上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一直延长到城中心的一座月枕大桥，许多游客依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温卿落下马车帷裳，隔开外面的喧嚣声，眼里浮现的却是被战火焚烧大半的城中废墟，遍地都是皑皑白骨，哭喊与惨叫声充斥着整个京城。

“姐姐你怎么了？”

温思轩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她缓缓睁开眼睛，如雾般的朦胧黑眸，清明了几分。

温卿弯起一个无力的笑容“我没事，别担心”

“可是姐姐…你刚才在发抖啊！”温思轩从没见过温卿那幅样子，双目紧闭，身体在不由得打着寒颤，像是正在经历特别可怕的事情。

“没事，刚才有些冷了，轩儿，你看这京城可真繁华啊”温卿没忍住又伸出手撩起帷裳往外面望去

温思轩也跟随她的视线，透过车窗的四方往外面望去，此时马车正值桥上，与之同行的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骑马的，热闹非常！

“那当然了，这可是京城”

是啊，这可是京城！

是强元天下之大都，荣辱百世，花开花落都能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洛阳城。

可是…

在昨日的梦中，战火席卷了这片软红香土，她如同身临一般站在遍地尸骸的京城中，身边充斥着厮杀声、呼喊声、在这片血染红的土地之上显得无比狰狞，这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位完人。

直到醒过来后的许久，她都在心有余悸，精神恍惚，她忽的想起惠智大师的话，命运篡改会引起天下大乱！

她怕，烽烟四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她更怕，兵革并起，人民疾疫，负老提幼，散流他方，都是原因与她。

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她盯着被阳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河面喃喃道

“姐姐，好像快到了！”马车此时已经下了桥，正要转向临街小巷。

温卿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紧了紧袖子“我一会儿去找公主，你让小厮带你去男宾那边，自己小心些！”

“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温思轩今日为了凸显成熟，特意穿了一身月白。

“好，我们家轩儿是大人了，一会儿见到付老别忘了帮我问个好”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稳，温思轩猴急似得起身

“姐姐我先走了啊”说完便跳下马车

温卿顺着温思轩撩开马车帘子的缝隙，看见有几名脸熟的少年正在马车旁站着

随后就听有位少年道“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快走吧！晚了，可就吃不着酒了”

温卿暗笑，果然都还是小孩子心性，还学大人吃酒！

很快嬉笑声远去，温卿没有着急下马车，黎婧前些日子在习武上帮她不少，便想着回她一份谢礼

礼物嘛，自是亲手相送才最有诚意，不过最近这些天她们俩个都没能见到面，所以想着今日来路府参加诗会，顺便把这个礼物送给她，但又觉得进入路府相送礼物太过惹眼，容易引起事端，便约在了大门口。

黎婧这个人不论是什么场合都是踩着点来，她今日特意提前她早些来，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温卿正无聊的翻着青凌带的话本子打发时间，温心柔的声音便从马车外传来“什么破马车，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妹妹既然不喜欢坐马车，下回就少出门好了”温卿掀起马车帷裳上下打量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碎花翠纱百合裙，用三两支蜜花色水晶发钗点缀头上的朝云近香髻，看上去特别清新娇媚。

不过温卿看见她的第一想法是冷！

秋天穿着薄纱衣，她不冷吗？

“姐姐就如此讨厌我吗？跟父亲告状不让我出府，即使出府也不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巳时的阳光不骄不躁，路大学士门口已经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文学雅士。

温心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那些人听了个清，众人把视线投向她们这边。

“那是哪家女郎，也太标致了些。”

“看那马车标志应是温府的，温大将军真是好福气”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呐，看美人果真令人心悦”

温卿让青凌扶着她也下了马车，虽然她对温心柔的手段看不上，但是也不想让她或者是将军府成为这些文人墨客下的酸诗淫词。

她礼貌的向门口呆愣的众人施礼，随后对温心柔道“妹妹你可别忘了，是我向父亲求情你才能来参加诗会，而且并不是我告状，是你自己言语有失父亲才会禁你足”

她纤细的玉手理了理自己茜素青色雨丝裙接着道“还有..你不冷吗？妹妹今日如此单薄美丽，若是感了风寒可怎么好？绿芍，还不快给你主子加件披风。”

温心柔知道是温卿给她求的情，也收下了她给的头饰，但，温心柔一点都不感激她。

如果不是温卿，她就不会失去清白，也不会被父亲禁足，更不会在前一日才得知自己要去参加诗会，连件准备的衣服都没有，她挑挑拣拣了一个晚上才选了这件裙子。

这裙子虽然有些单薄，但可以很好的描绘她那纤细婀娜的身材，而且颜色花纹都非常低调高雅，参加诗会是最合适不过了。

温卿居然让她在外面套一件披风，那她还怎么吸引别人，怎么在诗会一枝独秀。

她张口便要拒绝，温卿走近了几步，来到温心柔面前，低声道“温心柔，你若是不想在诗会上让人旧事重提，成为笑柄，就给我乖乖的安分一些！”

温心柔抬眼看见了温卿眼里的寒光，下意识的往后移了半步，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温卿又看了一眼绿芍，绿芍连忙跑回马车上，从马车里拿出一件藕粉色的披风给温心柔披上，全程温心柔没有在说话。

门口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这...这姑娘生的真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啊”

“看见刚才她走的那几步了吗，真是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婀娜”

温卿听着这些赞美她的诗句，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些文客个个都爱伤春悲秋，但他们对于国破家亡也不过撒几笔墨点而已

他们想要写尽天下的多情与负心人，但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的多是读书人

谁人都可能成为他们笔下暗喻的花草，但他们却也是从淤泥想要争出枝头的可怜人罢了。

“卿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黎婧的出现拯救了温卿糟乱的心

众人纷纷行礼问安，“都起来吧，卿儿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黎婧拉着温卿的手一脸歉意的道

“没事，没等多长时间”温卿从青凌手里拿过礼盒递给黎婧“呐，给你的谢礼，知道你不缺金银首饰这些俗物，便自己动手给你做了个锦带，正好可以放你的九凤鞭”

九凤鞭是一把九凤赤金缠丝绕成的金鞭，是黎婧的贴身武器，是当今皇上在她十岁生辰时赠与她的生辰礼物。

温卿为配着她的身份，特意在上面秀了一只九头五色凤凰，每头凤凰的嘴里都含着一颗白珍珠，凤凰凌驾于银白亮丝构成的白云之上，凤凰乘风，翱翔九天，活灵活现。

“哇！好漂亮啊，卿儿你的手也太巧了吧”黎婧一见到锦带眼睛都快离不开了

“不秀的好看一点，怎么配的上你那鞭子”

“那鞭子不过是个染金的俗物，你这秀的活灵活现的凤凰才是真叫绝呢，我倒是觉得我那鞭子不配你这锦带”

“你可别这么说，要是被皇上知道，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我的大公主，你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那可是皇上亲自找人定做的鞭子，要是被别人听到了，我以后哪还有好日子过！

“你放心，他不会知道的”说着便已经挂在腰间，冲温卿拍了拍“不过你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我会每天的每天都会带在身边的”

“姐姐的手真巧，妹妹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用心的礼物，公主可真是好福气”温心柔又非常有“眼色”的打破这温情一幕

黎婧侧目扫了她一眼“这就是你那二妹妹”

温卿点头

“听说马姨娘长相极美，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中人之资罢了”

黎婧说完便忽略掉面如土色的温心柔，拉着温卿走了。

路大学士虽已为官数载，但这宅邸确是新建的，刚刚搬到这边没几年。

府中没多少亭台楼阁，顺着抄手游廊绕了几圈，只见一处佳木茏葱的园子，从花木中间泻出一条曲折的石台小路。小路深处长亭别立，女宾诗会便在那里举办。

温卿与黎靖到的最晚，去到长亭时诗会已经开始了。

一位身穿黄衣罗裙的姑娘，在石桌提笔思索片刻，边写边说道“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

蓝衣姑娘拿起她写的诗赞道“月妹妹这句诗写得真好，字也漂亮”

黄衣姑娘害羞一笑“雅清姐谬赞了，谁不知道京城有双绝，舞有萧云锦，诗有路雅清，我怎么比得上”

“云锦，今日不来吗？”其中一姑娘问

“昨日太后头风发作，她进宫去陪太后了”一位与萧云锦关系颇好的姑娘答道

“云锦姐姐真是好福气，她在太后那，怕是连最得宠的七公主都得靠边站..公主！”

要说背后别说人，一说被当事人听见了，就会像这紫衣姑娘一般尴尬。

“参加公主”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理会我”黎婧可不想为难一位小姑娘，更何况她说的也是真话

她拉着温卿走到了长廊的另一头坐下，众人纷纷楞在原地，不知所措，再也没有刚才的自在

路雅清先回过神来“我们刚才在以菊作诗，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了，公主既然来了，便重新拟个题吧”

黎婧抬头看她，良久出声道“那就以梅为题吧”

听到黎婧回应她，路雅清松了一口气，若是被当众拒绝了，那得多丢脸啊！

“那大家便以梅为题，作诗，作曲，作画都可以，但要是作不上来，便要罚酒了，不过大家放心，都是些度数低的果酒，不妨事的”说完转头吩咐丫鬟“莲心，现在去把酒端上来吧，我怕有哪位馋嘴的姐妹想要自酌”

她们在家都拘束的紧，也不敢轻易碰酒，这下又能赏诗，赏画，还能喝着小酒听着曲儿，众位姑娘的脸上都写满了跃跃欲试。

这时，站在一旁的钱玉儿拽了拽路雅清，小声道“你看那就是温卿，站在她们旁边的就是温心柔，清白被毁的那个，前些日子你不在，她们温家姐妹二人嚣张的很”

“真的假的？看上去那温家大小姐挺和善的啊”路雅清虽没接触过温卿，但她看温卿面相觉得她并不像钱玉儿说的那般跋扈。

“当然是真的，你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她就是个笑面虎，还经常拿她父亲的官职来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