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10)
“知不知道,原大将军的二位夫人被皇上封赏为一品诰命夫人,享受一品诰命俸禄,永世都不必下跪?”
“知道知道,都城里都传遍了。”
“说起来,这也是两位夫人应得的。相公早早就为国捐躯了,她们还有一个幼子,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哟。”
“你们说,为什么两位夫人都得到封赏了,将军却没有呢?”
“不知道啊,谁能明白皇上的心思呢。”
从皇宫出来的代战和王宝钏两人,拒绝了皇室提供的马车,两姐妹相携着走在王平身后,脸上平静地看不出悲伤,可你若是和她对视上一眼,你会发现她们俩人眼底涌动地满是苦愁。
“两位夫人,节哀。”王平小心翼翼把棺木放置在大堂中,根本不敢去看两人的脸。
“劳烦您了。”王宝钏和代战向他福了一礼。
“不敢受,不敢受。”王平望向棺木,“将军回家了,我也就安心了。等我今日去军中交接完事务,明天来将军府报道当闲人,还望两位夫人允准。”
“求之不得。”王宝钏和代战两人跪下向他行礼,异口同声道:“妾身永世不忘您对将军府的恩德。”
王平本就不是为了回报,实在不忍再看两位女人,逃也似的走出了大堂。
在他走后,王宝钏率先倒到了地上,跑进来的李大花赶忙扶住了了她,安慰道:“人必有一死。将军死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代战竭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和李大花一起把王宝钏给扶了起来,克制目光不要落在原谨的棺木上。
“妹妹,以后你和孩子怎么办啊。”王宝钏重重握住了她的手,人悲哀到极致的时候连眼泪也不会有,她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姐姐,相公走了,我们女人家还要把这日子过下去呢。不仅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代战反握住她的手,从她的手上汲取力量。
王宝钏推开了她和李大花,扑到了棺木上,一通大骂,“原谨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么狠心丢下了我们两个女人家。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了。跟了你,真是倒了大霉了……”
李大花都觉得她说这些话有些过分了,代战却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拦住了李大花,反而和王宝钏一起跪到了棺木前,安静听着她大骂。
“我王宝钏,十八岁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嫁了你以后,吃糠咽菜,没有一日是不苦的。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我可能也就麻木了,可你这从军一去十三载,居然还带着新妻幼子回来,你把我作为女人的心都给碾碎了。”
“原谨,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乞儿。是我王宝钏施舍给了你一切。读书识字的本领、上阵杀敌的武功,可你……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说过要用一辈子来补偿我的。你再次食言了。”
王宝钏平静的眼中忽然涌出了热泪,“谁要你用生命为我们两个女人挣来这一品诰命夫人了。你活着,我们两个女人哪怕什么都不要也是开心的。”
代战鼻中酸楚,掩面低泣。
如果她早知道原谨有这个心思,不惜一切代价,她都会阻止的。此刻,木已成舟,他人已经躺在这里了,事情已没有改悔余地了。
“代战夫人,孩子哭了,孩子哭了。”照顾孩子的婢女快步进来请示。
“且让他哭,让他高声哭。”代战扶着棺木缓缓站了起来,高声道:“他老子死了,他这个做儿子也该尽尽孝。”
李大花心有不忍,王宝钏却已经哭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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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葬了原谨以后,王宝钏和代战总觉得这世间过得很快。似乎就是一转眼,孩子就大了。望着和原谨像了十成十的孩子,她们两个女人总是背着人神伤。往往都是代战去宽慰开解王宝钏的多。
原慎按照惯例,先去了王宝钏娘亲的院子请安。
自有记忆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是不同的。其他孩子只有一位娘亲,可他不一样,他有两位。十岁之前,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位是他的亲生娘亲。因为这两位娘亲对他都是一样的,严格的时候一样严格,宠溺的时候一样宠溺,经常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两人的思想是一致的。
直到他十四岁,李大姨和王叔叔大婚,搬出了将军府,他才听王叔叔说起了关于父亲的往事,也是这将军府中所有人都绝口不提的往事,他才晓得他的父亲是那样伟大的英雄,才晓得王宝钏娘亲是那样的伟大,也明白了代战娘亲总是看自己失神落泪的原因。
他刚走进庭院,王宝钏就迎了出来,又是给他擦汗,又是要给他倒茶解渴。
“母亲,您别受累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见到了她的又一次失神,他不忍心地低下了头,任由着她继续倒茶。
“孩子真是大了。和你父亲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王宝钏把茶推到了他面前,殷切望着他把茶水喝完了,才慈祥地又给布置点心。
“母亲近来身体可安康?”原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好。身体好得不成。倒是你母亲,最近老是咳嗽。你既回府,就速速去看望她吧。如果她愿意,你可以请她过来和我一起坐坐。”王宝钏已经开始送客了。
这和原慎记忆中一模一样,两位母亲明明都舍不得自己,可总是要把自己送到另外一人身边。他心疼两位娘亲,自然不愿让她们伤心,所以都按照她们说的去做。
他前脚刚走,李大花就来了。她自昨晚上就心神不宁的,还梦到了故去的老太爷,因此今日来找王宝钏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大花啊,我昨晚做了三回梦,都是关于相公的。”李大花刚想接话,她又继续说下去了,“也不知道相公在底下忆我是何事。”
“可能……”李大花又准备接嘴,王宝钏已经走到了相思树下,低声呢喃,“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想来他是想我得紧了。我也该去陪他了。”
李大花心道不好,赶忙走过去,却被她重重握住了手腕,“那日他回来,我在他棺木前说了好多气话。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他恨过他,等他,我是心甘情愿的。”
被原慎扶着进来的代战亲眼见着她闭上了眼睛,代战不忍阖上了眸子,悲泣道:“她终于得到解脱了。”
而活着的她,还要承受的相思,不知该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