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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无名宝剑

一前一后走到紫竹苑门口,我看着碧穹依依袅袅的孤单身影,轻声唤住她。

她在凉凉的月色下蓦然回首,神情清冷如广寒宫中的仙娥,似笑非笑的回望着我。

“碧穹,你告诉他,忘了我罢。这是我和他的命,得认。你们以后好好的。蓬莱的仇,我迟早得报的。”我艰难的说出口,看着她微微而笑。

她点点头,回眸迈进紫竹苑。

我仰头看了很久的的天。西天之上,半轮凸月雾水蒙蒙。

我对月一笑,月色如过往般苍凉。

一走进紫竹苑,便听见右手客房中传来“咔擦”一声脆响,似是石器碎裂的声音。

碧穹先我一步回来,径直去了左手一侧,可见墨凉宿在那里。白石道人傍晚便已离去,发出响动的这间客房,住的自然是白逸尘。

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绕道过去瞧了两眼,半掩的门后,白逸尘伏在桌上的一摊宣纸前,左手保持着一种执笔的姿势,毫素溅墨落在手下的纸上;右手从桌上耷拉下来,还在悠悠晃荡着,地上有几片打碎的端砚。

大约昏睡中他左臂落了下来,顺带打落了砚台。

我左思右想,还是不大放心,轻叩几下门,不见他回应,便径直走了进去。

房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迭香,却比寻常的迷香清幽许多,有着若有若无的荆桃花香,自然是碧穹的杰作无疑了。

师父在世时常说,我们师兄妹三人,隐忍莫过于墨凉,聪慧莫过于云宿,周妥莫过于碧穹。她派人去后山伏击我,又怕白逸尘跑去坏了她的计划,趁他虚弱将其迷晕了。

油盏下,白逸尘呼吸粗重,眉头紧锁,面色潮红,唇色红的发紫。

不像只是昏迷了过去。

我伸手一模,他额上滚烫,把脉后,是脏腑虚败,寒邪入体引起的热症。本想起身打盆凉水先替他冷敷降温,又想及脑属五脏,心脑相通,脑肺相系,脑脾相关,肝脑相维,脑肾相济,如今他脏腑正虚,又寒邪入体,不宜再冷水敷脑。

固决定先医症,再固本。

我忍着肩上的剧痛将他扶到床上,拉下床幔,导引按跷,指尖一寸寸在他身体上游移搓捏,点按着他全身穴位和经络。

内心实在费解,当年在鬼愁渊,他为了替我施针已在司马流觞的指点下学了针灸,怎会任这种虚寒之症发展到这般地步?

莫非当初学的仓促,又时隔四年,全然忘尽?

导引按跷完毕,我替他穿好里衣,放好锦被玉枕让他安寝。

我在夜色中注视着他的脸,将一颗神龙丹放在他口中,他不肯咽,只好将它含在口中,用嘴送了进去。

他吞了神龙丸似乎还不够,咂了两下,轻轻咬了再咬,好似在品尝什么美味。

黑暗中,他紧闭的双眸似乎陡然睁开,目光如星辰洒在我脸上。

我豁然抬眼,不过一场幻觉。

也是这幻觉让我清醒下来。坐直身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额上依旧滚烫,但明显比之前降了许多。

如此,我也安心了。起身离开的片刻,他忽而拉住我的左臂,迷迷糊糊道:“阿宿,别走。”

大约,人的灵台会忘了一些人,一些事,但身体不会,灵魂更不会。

我怔了怔,在他床头放了一小瓶神龙丹,收了砚台碎片轻轻掩门离去。

走进夜色灌了夜风才发觉肩膀锥痛,左臂麻木,鲜血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回房时,入目间花寂吟霜一横一竖倒在地上。我在二人人中上摸了些凝神露,歇了会儿,两人在一片茫然中睁开眼睛。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花寂揉揉眼,看清是我,带着哭腔道:“姑娘,你和那个道长在紫竹林下棋,吟霜姐姐说你还没用晚膳,叫我拿些点心过去。我刚转身就被人打晕过去了。”

吟霜倒是异常的冷静。径直看着我被鲜血染透的肩膀,蹙眉道:“伤这么重,姑娘可知谁下的手?”

我扇了扇眼睫,勾唇望着她一笑。“小伤,不碍事。”

吟霜凝眉道:“脸都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是小伤。”

完了让花寂去小灶给我做两个热菜,自己一言不发替我清洗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忧心道:“肩膀这么深一个洞,都能看见骨头了,还小伤。姑娘这心,真不知道是什么长的。”

她咬着唇,犹豫了会儿,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轻巧的玄铁剑,递过来道:“刚好我前两日得了一把剑,以后姑娘再出去,就把这剑带上,也好防身。”

我接到手里掂了再看。剑柄剑鞘笨重而寻常,但拔剑出鞘,凤魂低吟,锋可削铁,两指轻轻在剑身上划过,指尖深沉寒意,杀气隐现。

虽然瞧不出什么名堂,但绝然是一把稀世宝剑。

只可惜寒光一闪,这把稀世宝剑被我架在吟霜的玉颈。

她侧着头,不解的看着我,脸上没有多少惧色。

我捏着她的下巴,莞尔一笑,抬眼问她:“吟霜,花寂是你打晕的罢?”

她愣了一下,承认的远比我预想的爽利。“有些事,不听见就没有危险。花寂什么都没听到,姑娘放过她吧。”

我又问:“那你又听见了多少?”

她想了想道:“吟霜来画舫之前,便知道姑娘身份。听到不听到都是一样的。”

我没料到她会毫不遮掩的将自己的底细合盘托出。笑笑,问她:“好。那你是不是陆荆的人?”

“不是。”她斩钉截铁道。

“是不是墨凉碧穹的人?”

“都不是,”她道。“姑娘是猜不到的。姑娘若一定要问,还是杀了我吧。”

我收剑回鞘。

她问:“姑娘是如何对我起了疑心?”

我道:“这屋里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花寂不会武功,她不知不觉被人打晕,我自然有几分相信。但是你,看你步态和气度,定是有些本事的剑道高手,耳力自然也是极好,来人不大可能悄无声息就将你打晕。”

吟霜补充道:“如果对手身手奇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点点头:“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也只是有所怀疑。

只是我前脚失了匕首,受了伤,后脚你就送我一把剑防生,而且是把绝世宝剑。就让我不得不多想。

更可笑你竟然说这剑是你的,可我二人的主仆情分,似乎还没有到赠这样一把绝世好剑的地步。”

吟霜由衷道:“姑娘果然聪慧,难怪——”

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不说了。

我轻轻笑道:“难怪?难怪什么?难怪你那所谓的主子如此看重我?你和明烛,是同一个主子罢。”

她讶然。

我收了笑,冷冷道:“吟霜,明日你便走罢。你不害我,我也不杀你。但既然你另有其主,我便不能留你。”

她愣了一阵,低下头沉思片刻,木然点头,

这一夜,我又梦见师父,她坐在金凤殿宝座上,高高的睥睨着我,风姿绝世,媚骨天成。

我跪在地上,痛哭着说师父,我杀不了墨凉,我下不了手。

她忽而浑身湿透,浑身上下嘀嗒着水,厉声喊着,云儿,东海的海水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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