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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将计就计

我狠狠掐了他一把,嗲着嗓子道:“城主大人,人家不要啦!”

瓦片又轻妙的微微一动,一阵如落叶般轻盈细小的脚步声渐远。

我望着床顶,仿佛能听见我同他鸡皮疙瘩扑扑簌簌落地的声音。陆荆咬着唇,胸口一起一伏,笑得险些缓不过气来。

我一脚将他踹到一边。

有什么好笑的。我经的风月虽少,但勾栏院还是去过的,里面的那些女子,不都是这样娇滴滴酥麻麻迎合她们的恩客。

你既然要与我上演一场风月戏,我自然得做一些像模像样的词文工夫。可你这笑得快要岔气的癫狂样又是何苦!

我又羞又恼,没忍住又踹了他一脚,坐起身穿起了衣服。

屋门又吱呀一响,白逸尘绿着脸走进房中。

陆荆见他便坐起身穿起衣服来。

我被雷劈了一般,愣了片刻,心虚的看着他,琢磨着此情此景我是要躲被窝躲床底还是撒腿就跑。

转念一想,他已然忘了我,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个略微熟悉些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虽然看起来不大雅观,但姑且不跑也是可以的,便忍着心虚强装淡定,依旧硬着头皮坐着没动。

皮笑肉不笑打招呼道:“白公子,好早啊。”

这绿着脸的朋友脸更绿了,仿佛祖坟上长满了青青蒲草。走到床前一把推翻陆荆,墨绿着脸帮我将衣服穿好,又一把将我拽下床拉到他怀里,气呼呼彻底无视我,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陆荆,你这狗屁引蛇出洞的法子,老子受不了了!”

我看着他,感受着他的呼吸和气息,懵了再懵。

第一懵,他这副醋流成河醋气熏天,又绿盖加顶捉奸在床的架势,哪里有半分中了控心术的模样。

再一懵,他和陆荆似乎都在密谋什么我不知道的大事,而这件大事,和房顶之人有关,和我们三个人都有关。

依据我浅陋的理解和深刻的感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人命关天,不是我的命便是陆荆的命。我的命暂时还有大用,陆荆的命丢了他和剑城都得殉葬。

为了避免他情绪失控真的想要了谁的命去,我觉得还是安抚安抚他更妥。手还没伸出去,他一记眼刀已经追杀过来。我一个激灵,老老实实缩在他怀里。

等陆荆穿好衣服下床坐到八仙桌前,他才算稍微正常了些。

沉默一会儿后,陆荆问他:“走了?”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茫然看着他。

陆荆忍笑道:“你们两人的事,回去逸尘再跟你解释,我们先谈正事。”

然后讲了一件连我都毫无察觉的阴谋。

原来,自从我那日风风火火找了陆荆又风风火火离开君子苑,陆荆才意识到一件事——我们几人,都被人算计了。

但按照陆荆的推测,我们不过他人棋盘上的棋子,并不是真正的幕后操手。

我问他如何得知。

陆荆道:“姑娘是如何来到运城,自己不知,逸尘不知,墨凉不知,我亦是不知。可见这背后另有其人。”

我冷笑:“谁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陆荆道:“最大的破绽便是翻江倒海针。

云宿姑娘和墨庄主都亲口承认,当今世上还会这针的只有墨庄主夫妇,和云宿姑娘。所以王四等人之死,陆某和逸尘的嫌疑暂且洗清。

翻江倒海针即时毙命,事发当日,墨凉夫妇并不在运城,而陈皮一伙和陈大娘遇害时,云宿姑娘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

所以只能证明一件事,背后布局者另有其人。”

我道:“那为什么不是我们将这种针法传给了别人?”

“据我所知,两年前姑娘失踪后,墨凉便一直在四处寻你。中秋前月突然得到你的音信,才千里迢迢赶来运城。听见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王四陈皮案,才顺着线索找到并认出你。

这几桩命案,都是在直接针对你,要么构陷,要么保护。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墨凉都不可能未仆先知,将针法提前传给别人。”

我道:“他向来很会演戏,你怎么得知他不是演戏。”

陆荆道:“这就是他的疑点。其实在我看来,姑娘是这几桩公案最关键的人物,又一心想着报仇,身上的嫌疑比他要大的多。”

我如实道:“我倒是觉得在这里,城主大人作为最大的受益者,和最能在运城翻云覆雨的人,嫌疑最大。”

陆荆笑笑:“可见姑娘恨墨凉不假,但并不是真心真意的怀疑他。”

我莫名忽觉得身后阴风嗖嗖。

陆荆继续道:“至于我么,我在运城本就处境尴尬,且瀛洲城银城近几年一一直对运城虎视眈眈,若是再贸然对同剑城出手,只会四面楚歌,自掘坟墓。

况且三方五地的高手铲之不尽,我既已得到剑城和四大山庄的支持,就完全没必要舍本逐末,将你们一网打尽后,再去扶植新的人手。”

我道:“如此说来,城主大人只是想借我们之力除掉轩辕破和金夫人。”

陆荆笑道:“剑城和四大山庄既然已经臣服于我,我若要对轩辕破和金夫人出手,他们便不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墨凉同轩辕破金夫人不合已不是一日两日。

你要报仇,逸尘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一拍即合的事情,我何须去大费周章去下一盘大棋。”

“话虽如此,可我依旧觉得你逃不了嫌疑。”

陆荆道:“没错。我们每个人都有疑点,因为疑点相互猜忌。这正是布局之人的用心所在。

除了碧穹墨凉,云宿姑娘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其他人会翻江倒海了吗?”

我想想道:“明烛。明烛是师父的贴身女婢,她若是会翻江倒海,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陈皮等人死在枫树林时,她确然有不在场的证据。”

陆荆道:“她若是有同谋呢?”

“我身边的侍女吟霜,或许和明烛有某种关系。”我想了想,从床边翻出她给我的剑。

陆荆拔剑合剑,笑眯眯道:“关于这把剑,姑娘不妨问问逸尘。”

我抬眼看着白逸尘。

他墨绿色的脸开展了些,语气也缓和了些,说道:“这把剑叫火凤,和我的青龙剑正好是一对。”

我看看青龙,又看看火凤,诧异道:“相比较青龙,这把剑未免也太丑了些。”

白逸尘黑着脸,用青龙剑照着剑柄剑鞘一砍,铿锵一声,一层笨重的外壳脱落,又是另一番景象的凤凰涅槃,栩栩如生,寒气逼人。

确实和青龙剑十分登对。

我望着白逸尘,惊道:“吟霜是你派来的?那明烛也是你的人?”

他道:“吟霜确然是我的人。但明烛,我只是救过她一次。

你走以后,我在找你的同时,还画了你的画像,让三方五地的朋友帮忙寻你。

七月中旬,我收到明烛来信,说在运城见到过一个女叫花子,长得同你的画像很像。我便赶紧从银城跑来了运城。”

“可两年前在溧水河畔,明烛便好像认出了我来。为什么隔了两年才告知阿尘?”

白逸尘脸上的神情慢慢沉重起来。

陆荆道:“不仅如此,两年前姑娘刚来运城,明烛便来运城投靠了我。

明烛的信,不光给了逸尘,还同时给了墨凉。就在两人都齐到运城,我们几方聚首后,她又离奇的失踪了。”

我盯着手中的火凤剑,脑中又响起明烛那句“这世上谁都能怀疑主子,唯你不能妄加揣测”。

明烛的主子是谁?如果真不是陆荆墨凉白逸尘,还会是谁?为什么唯我不能妄加揣测?

我愈想愈乱。

但又觉得,只要再理一理,事情的真相便能浮出水面。

陆荆道:“所以我认为,凶手要么是明烛,要么是明烛背后的人。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互相猜忌,他再在恰当的时候出手,激化我们的矛盾,将运城的水搅得更混。”

我抬眼看着他。

陆荆继续道:“既然布局之人想以姑娘为饵,要我们互生嫌隙。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先走一步,假装因为你彻底翻脸。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再来一招请君入瓮。”

我不知该不该信他。但凶手的目的若真是让我们心存芥蒂,他的目的显然已经达成。

我冷笑着看着他:“所以,你将我拐到了你的床上?”

白逸尘一张绿脸绿的简直不能再绿。

陆荆挑眉道:“姑娘说话可得注意一点,再这么说,敌人还没出来,逸尘便真正跟我翻脸了。

我这床,可是姑娘死乞白赖跟着我来的。要不是我定力够强,姑娘怕是真要对我以身相许了。”

我脸一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白逸尘恨声道:“陆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用我的安危恐吓阿宿,她能跟你来这里?”

陆荆呵呵一笑。“你怎么不说,若不是我出此下策,让你们解了心头的结,你们两个不知还得拧巴多久。”

我抬眼,对上白逸尘恨铁不成钢又绿青交织的脸。

十分心虚的垂下眼,嘟囔道:“你不是中了我的控心术吗?怎么好像什么都记得。”

“控心术?”陆荆笑了。“逸尘的外祖,可是控心术的祖师爷。”

我闭上眼扶额,吁了一口气,透过指缝观察着白逸尘。

他瞟了我一眼,看着陆荆,笑眯眯道:“陆荆,要让旁人相信我们是真的决裂,不下些血本,恐怕不行。”

陆荆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白逸尘端起地上栽有墨菊的青花瓷古瓶,当着陆荆的面,噼里啪啦往地上砸碎一个又一个,又一剑劈开陆荆的紫檀木八仙桌。

陆荆工于算计的脸险些抽到痉挛。

一群侍卫听到响动赶来时,白逸尘正拿青龙剑顶着陆荆的胸口,冷冷道:“陆荆,你要再敢打我女人的主意,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陆荆道:“白逸尘,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女人同我翻脸?”

他长剑一挥,斩下陆荆一大片衣襟,抱起我往外走去。

几个侍卫堵在前面,迟疑着要不要上前阻拦,他眼风冷冷一扫,几人麻溜的让开一条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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