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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风言风语

浴桶之中,水汽氲氤,药香翩跹。

他宽大的手掌舀起一把把水,温柔濯洗着我的长发。

我慢慢闭上眼睛,哗哗的水流声中,又想起冥月洞。

我自冥月洞醒来后,大约有两三月时间,除了头还能略微转转,四肢都动弹不得。

每日里,他替我扎完针,泡完药浴,便会给我裹上他宽大的衣袍,抱我到洞口的石椅上晒晒太阳。

一边讲一些三方五地的奇闻异事,一边用瘦长而指节分明的五指将我的长发慢慢梳散。

等我发丝干透,夕阳也落山了,再将我抱回床上躺着,替我导引按跷,活络筋骨。每一个动作都小心谨慎,从无怠慢和轻薄。

他脸皮甚薄,往往我还没来得及尴尬,他俊逸的脸已然红到了耳根和脖颈。

为免气氛僵在那儿,我只能假装的随意从容。久而久之,便脸不红心不跳,哪怕与他赤诚相待,也能做到真正的从容。

“阿尘,那时候,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罢。”我望着眼前升腾的水汽,出神道。

“嗯。”他轻轻应着,悉心将流到我脸上的水滴拭去。

“还疼吗?”他敛着眉,食指尖轻轻滑到我的脖颈,抚摸着我左肩的伤口,忽埋头亲吻下去。

碧穹的生肌露是师父的独门秘方去腐生肌药效奇佳,三四日功夫,我肩上伤口已开始愈合,长出了粉色的肉芽。

“说来也奇,你不问我不觉着疼。你一问便疼了。”我浑身麻酥酥一颤,将他的手拉到水里,撩上水,一点点从我肩头滑到着小臂。

一边洗完,又换了一边来洗。

他僵了一僵。

我转过身,撩起一抔水,从他额上淋下去,趁他闭眼的间隙,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笑盈盈望着他。

我知道自己这般毫无矫饰双目灼灼的模样不够矜持。

我同他纠缠了五年,矜持这个词是四五年前就该提上一提的,但面对他那番动不动面红耳赤的小媳妇姿态,我实在没机会矜持起来。

或许西郊那次我也可以矜持一把,但事实是我一心想同他做个了断,连欢情露都用上了,他却一如既往的矜持和克制,形势并不允许我矜持起来。

时过境迁,此时此景再谈矜持,就如同一壶水烧开又待凉后拿去冲茶,一锅肉沁住了再去品尝,实在没有滋味。

况且我此时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想要他,不光是想,还要清清楚楚告诉他,得到他热烈放肆的回应。

我望着他,妩媚一笑。

初经人事的男人丝毫经不起挑逗。

他甩甩脸上的水渍,倏的睁开眼,星眸如墨,一把将我从浴桶中捞起。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酒色误事,色令智昏,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却无法阻挡多少痴男怨女为了情色前仆后继欲罢不能。

我,阿尘,我们都是俗人。

沐浴完已是后晌,紫竹林前的藤椅上阳光的柔和温暖,阿尘又如昔日般抱我去藤椅上晒头发,依旧用五根指节分明的指梳将我的长发梳得丝丝分明。

他将头埋在我发间深深一吸,说阿宿,你的长发真美,像柔软丝滑的乌缎。

我枕着他的腿,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不知不觉又眯了一觉。

我深深以为,一件平淡无奇的芝麻小事,要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当然,还需讲究一些说咸道淡,调嘴弄舌的天分。

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城墙脚下的老叫花子,常年走街串巷的媒婆,在这件事上就颇有灵根。

他们本着“玉蟾不归我不睡,溧水不干我不渴”的执念,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灵敏、快捷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无私的分享给每一个潜在的听众,抵死捍卫着运城舆情的风向。

而今,菊山之上并没有这些天赋灵根之人,各路英豪便勇挑大梁,中流砥柱。大半日功夫,“运城城主陆荆同剑城少主白逸尘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的消息已然传遍菊山的角角落落。

每一个人都身先士卒,兢兢业业,表现得可圈可点,让我佩服得老泪纵横。

傍晚时白逸尘手下的苍风来报,今日清早,有人亲眼见陆城主与白公子大打出手,最终陆荆不敌白逸尘,被白逸尘抢了美人扬长而去。

据花寂带回来的消息,如今的运城花魁并不是真正的花魁,而是剑城少主未过门的妻子云宿,她身上的火凤剑便是铁证。云宿一时贪玩跑到运城,被陆荆见色起意,灌了迷魂汤换了身份安置在长相思画舫,堂而皇之霸为己有。

我看这两人说话时眼神躲闪,坑坑巴巴,十分不真诚,大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便想趁夜色迷蒙好好去撞撞运气。

刚走到八棱亭对岸的假山后,好巧不巧来了一对剑客,在假山间的青石道上站住,你一言我一语便热火朝天交流了起来。

我蹑手蹑脚躲到假山后窥了会儿墙角。

男剑客说:“话说当时,少主忍无可忍冲进陆荆房中,两人正赤裸**。可怜少主痴心一片,虽遭奇耻大辱,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中了合欢散的少夫人救了出来。”

女剑客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听说,是那女子见异思迁移情陆荆,陆城主才把持不住。少主年轻有为骨血贵重,但毕竟不如陆荆位高权重。”

我默默的摸了一把发烫的老脸,扶额望天。那男剑客说我时好歹还加一句“中了合欢散”,可见并无责难之意,甚至还有略微的怜悯,但到了女剑客口中,便是我移情别恋,主动勾搭。

果然印证了那句话,女子对女子,向来比男子苛刻。

男剑客又道:“这都是表象,听说陆城主本就对我们剑城不满,正好想借此机会羞辱剑城,这才设计染指了少主夫人。”

嗨,这得亏是我,还能在假山后听个高兴。要是遇上个知书达礼的闺阁小姐,听他人这般编排,怕是早就投湖撞墙没脸活了。

他们说得欢畅,我也听得心潮澎湃,正在兴头上又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人起先不远不近听着,大抵是觉得不够过瘾,也凑过来加入了议论。

一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女子是真正的美人,陆城主和剑城少主都是真正的英雄。依我看,两人八成都动了真情。”

一个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剑城少主带走那女子后,陆城主那么处变不惊深藏不露的人,不仅大发雷霆,将满屋子的古董茶具砸了个粉碎,还重惩了整个芙蕖苑的侍卫。”

男剑客叹息道:“我倒是听说,陆城主的宝贝可都是我们一怒之下少主砸的。不管真相如何,陆城主同我们少主,怕是真要翻脸了。”

我还想再听一会儿,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毫不留情的拽回紫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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