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秋波?什么样儿?
在别处。 “乐媛公子,秋天了,我家里几个主子想办个秋菊宴,自己家的花儿不够,想从您这儿搬几个品种好的去。 另外,和您约个时间,请您去园子里给侍弄侍弄几株金贵的,好在宴席当日,都精精神神着。” 一个女管事行着福礼,站在临街的一个铺子门口,和里面的掌柜谈着一桩买卖。 “得一个旬日后才能空出时间来,蒋管事看这时间,能不能和您家的事体合得上?” “合得上合得上,我这就把日子和您定好,到那天,您这儿的金贵菊花和您一起在铺子里等着,我派人来接!” 那个管事似乎怕这个日子也马上快没了似的,赶紧拍掌定下。 “这是十两银的定金,只是花儿的定钱,您帮着侍弄家里花儿的酬金,您那天回来时候,一总儿结,可妥当?” 一边说,一边走进铺子里,把定金放到柜台上。 “妥当!那十日后等您家的车马。” “好,那咱先回去了。” “管事慢走,我手里有活就不送了。” “不送不送,不耽误公子的活计。” 说完出了门,上了停在铺面跟前的马车,径自走了。 铺面临街两间房,打通后后,用镂空雕花的木板做了隔断。 一边小些,用散碎的木头、木板在墙上做了搁架,上面摆着、挂着各样品种的花花草草。连屋顶上,都埋了铁钩子,抓满了一屋顶姿态各异的绿草鲜花。 有的人仔细,观察过那些做了搁架的木材,发现有些是别人家不要的门板、菜案之类的。被这铺子的主人收拾收拾,这么一摆置,用得合适,还很有一番朴拙的意趣。 隔断中间一直到里墙都空出位置来,正好人可以走到比较大的另一边。 这边没有满墙的搁架,而是除了隔断这边的三面墙,顶着天镶嵌了柜子。 一层层排下来,放满了绢花,一层一个花样。 柜子外面,一整面墙的拉合门,推开,可以在铺子当地下看着花样子挑选。 隔断通行的那儿,靠近里墙,摆着个厚实木桌子,算是铺子的柜台。 桌子左边一角,掏了个拳头大的洞,刚才蒋管事给的定金,被忙完手头事务的主人,路过柜台时候,随手扫进那个洞去。 柜台往下看,左边连着那个洞的,是个钢柜子,里面可能包了棉衬,十两银丢进去,只“噗”一声闷响。 右边上方两个并排的抽屉,一个开着一个关着。 开着的那个靠着银钱柜,里面铰银子、金子的剪子,零散的饼红,靠里是小巧的称金银的称。 两个抽屉下空着,收着一个木椅子。 柜台再往后五步距离就是后墙了,却和大间绢花柜子似的,挡着一面和柜子一色的板子。 “呼喇”一声,那个板子被推开,一个门显了出来。 “乐媛,按你单子上列的那些明细,今日的水按量浇过了,肥料的名目我还是没记住,你把单子给我。” “在右边抽屉最里面的格子里,您拿出来时候,把浇水的单子给放回去。” “恩,放心,这个我不会弄乱的。” 打开推拉门进来的妇人说着,拿着张单子走到柜台桌子跟前。 拉开右边的抽屉,里面隔有十几个大小不同的格子,靠里面的是不同名目的单子。 别的格子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不知何用的。 妇人把手里的单子看着格子上标记的名目,给放回去。 又从另一个格子里,取了一纸单子。 合好抽屉,看到桌面儿上一张纸,是新写的日程安排。 “蒋家预约活计……那天我用不用空出来和你一道?” “不用,按日常着来就行。” “哦,那我先安排着去弄肥料,回头吃饭了再盯对。” “恩,娘别太劳累了,活计是日积月累着慢功夫,日常合对上就行!” “嗨,别光说我,仔细你自己!” “知道啦!” 妇人又打量了一下两间铺面,看没什么要搭把手的,转身过门去了后面。 “呼喇” 随后把连通的推拉门从里合上了。 放花草的小间,有搬动重物的声音响过。 随即这铺子的主人转出来,走到长木柜台边。 抽出案台下收着的木椅子,合上中间那个抽屉,半拉开右边抽屉,拿出一团丝绢边角来。 乐媛舒着气坐好了,手里把一团碎绢用手匀开,抽了把极细的铁丝,木台子上一个小木钵子里,拿一杆小刷子,上面是调好的面浆糊。 那把细铁丝,一个个拈着,把刷了浆糊的绢裹到铁丝上,捏紧了。 一把铁丝裹完了,再裹一把。 按着顺序和颜色,支在桌子前头的挡板上。 最后一把裹好后,一开始晾的铁丝已经干紧了。 拿起一把细嘴钳子,应该是心里有自己思量过的花样子,把绢丝一把子拢整齐了,把最底下拧成一股。 上面的分支散开,又从右抽屉的十几个格子里,拿出不同颜色的绢条来。 将要中午的阳光从敞着的铺门里洒进来,把做着活计的那双手笼罩在光幕里。 手不白嫩,微微深一些的蜜色,有很细小的皴裂遍布着那双手。 铁丝和丝绢像溪水间穿梭的小鱼苗,被那双手灵活地摆弄来、调弄去。 一眨眼的功夫,一朵“绿水秋波”颤巍巍地盛开在双手之间。 那花瓣繁复着,从中心渐次向外递叠着渐长渐宽,和真菊花一样,似乎中间的花瓣也比外围的花瓣要沉甸甸一些。 果真和这款菊花的花名一般,像一池清水,中心被一石击打,散开层层微波。 “绿水秋波……” 做花的人,口齿间呢喃着花名,听着却像藏了无限甜蜜的情话。 一边呢喃,心头却和颤动的绢花似的,不住地思念起一个人来。 阳光是带着时间翅膀的精灵,从这铺子里,挥舞着金色的双羽,一圈圈绕着到那高空里去。 过了有这铺子的街道,过了这望城。 一直向北瞭望,一块块田园掠过,一层层堤坝退后,渐渐的看见零散的村落、县城。 再飞、再飞…… 那不是婺城吗? 宽敞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整座城里,不同方向有不同的巡查走动。 最北边一条街上,一个身形伟岸的青年,带着一队巡查,将将过午了,领头去附近的面馆吃饭。 他突然停下来,扶着胯刀,一手遮了个凉棚,抬头望天。 “老大,看什么呢?” 退了他两步的大跟班凑上来问,随问随也跟着手搭凉棚朝天上望去。 “看秋波!” “哪儿呢?哪儿呢?” “秋波?什么样儿?” 宗政诚实一笑,放下遮阳的手,快步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