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界的第一层（2）
嘭——！
筒子楼四层。
躲在走廊栏杆边的一对年轻夫妻，被流弹击中，直挺挺地摔落在了三楼某个房间的阳台上。
男人头上的血洞炸开，瞪大的眼睛里，只剩下惊恐和空洞。
女人重伤，胸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女人不甘地睁着眼，用虚弱的声音求救，无力的右手，下意识护住了小腹。
阳台的推拉门被人从里打开，露出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身影，她捂着头，脸色微微发白，正谨慎地探出身来查看情况。
“顾.....乔.....救，救救我.....”
女人涣散的眼神，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别出声。”
少女的声音还算冷静，没有犹豫，俯身爬过来，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试图将其带入屋内。
有子弹朝着窗户射进来，炸裂的玻璃碎片，擦过苍白的脸颊，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少女略微蹙眉，顾不得脸上的刺痛和灼烧感，动作极快地将女人拖进了屋内。
“谢.....谢谢.....”
女人脸上露出感激的笑意，眼神却逐渐涣散。
“我去给你找止血的药，你再.....”
坚持一下.....这几个字，顾乔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已经晚了，女人身下大片的血迹蔓延，一时分不清是胸口的枪伤，还是.....
这是顾乔楼上的租户，叫李娟，偶然几次碰到，都是她站在巷口，等待加班很晚的丈夫。
那个男人满脸疲惫的回到筒子楼，手上总会提着回家路上买的水果，或是她爱吃的熟食，在看到妻子的瞬间，收敛起疲惫，小心翼翼地牵着女人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
几个月前，李娟有了喜讯，还特地买了鸡蛋发给邻里，她和丈夫一直很期盼孩子的到来。发鸡蛋那天，她多给了顾乔一份，说上学辛苦，可以留着当早餐，补充营养。
两人的交集仅止于此。
“.....小娟姐？”
失血过多的女人，在顾乔面前抽搐着断了气，捂住腹部的手，微微滑落。
本就逼仄的出租屋内，突然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顾乔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有些沉重又愤怒。
这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惨况，在此刻，顾乔才终于有了实感。
这是真的。
楼下无比安静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先前那些对她说恭喜的人们，此刻全都已经.....
“为什么......”
顾乔牙关紧咬，看向一旁的小饭桌，上面放着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刚吃了一口的生日蛋糕.....
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筒子楼的人为什么逃不出去，只能在这孤岛一样的空间里，如同草芥，眼睁睁地被死亡收割。
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就变得不对劲，变得如此疯狂.....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已经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无人可依，辛辛苦苦为自己攒够了第一年的学费，很快就可以摆脱这种仅仅只为了生存，就要耗尽心力活着的日子。
可偏偏，要让她陷入这样荒诞的噩梦里.....凭什么！
顾乔心口起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又或者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疯狂与未知，倾轧之下的憋屈和茫然。
“又没有，md，第几次了.....金色箱子到底藏哪儿了？”
“搞快点，别让其他队伍抢了先.....”
“知道了，这些npc太特么烦人了，全杀了算了，反正都可以刷分.....”
楼道各处房间，传来翻找砸东西的动静，伴随着那群人烦躁的抱怨。
脚步声靠近。
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黑衣男人，很快就搜寻到了三楼的房间。
“咦，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
“我靠，这个可以......兄弟们速来！”
破门而入的男人，隔着面具，露出的双眼，透出显而易见的兴奋。
昏暗逼仄的客厅里，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头发随意地扎着，面色透出几分不健康的白。
她脚边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淌了一地的血。
少女那双清冽的眉眼，带着几分破碎的脆弱，此刻正双手背在身后，瑟缩着蹲在角落，显然是被吓坏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少女瓷白的脖颈，渐渐向下，蓝白校服胸口处，挂着某个高中的铭牌，写着‘顾乔’。
还是个黑发黑瞳的学生妹，他更兴奋了。
他看向角落里的少女，下意识放轻了语气：“不要怕.....小妹妹，哥哥又不会伤害你，只会让你快乐....”
轻浮又猥琐的话语，带着最直白的恶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声音发颤，眼神惶恐不安......
“我们.....嘿，自然是，上帝。”
男人笑起来，有些肆意张狂。
大概是觉得少女看起来年纪小，他手指一松，将枪口朝下，缓缓靠近。
如同捕猎某种幼小的动物，带着漫不经心的戏弄。
“这个副本果然妙啊......本来还有点烦，那狗屁红色紧急任务只锚定老子一个人，这会儿倒是可以降降火.....”
男人嘿嘿笑着，边向前走，边解开了皮带。
还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这次不打码了，观众老爷们，喜欢就多多打赏星币啊！”
男人的眼神，兴奋之中带着轻松惬意，直到他俯身靠近，少女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一块奶油蛋糕突然糊住了男人的眼睛。
“呵。”
伴随着浅淡的一声冷笑，一把剔骨刀，角度精准，狠狠地捅在男人的脖颈。
大动脉鲜血溅开的那一瞬，面具之后的眼睛瞪大，眼神里，充斥着惊愕。
身形单薄的少女，苍白的脸上溅开的血迹，带出几分惨烈的美感。
“那就，送你.....去见上帝。”
她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
黑衣人软软的倒地，面具撞歪了一半，奶油溅开，露出一张大胡茬子的脸，轮廓很深.....
相貌和他们这里的人，全然不同。
男人没了呼吸，脸上僵住的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和扭曲。
滋.....滋滋.........
视野里，男人的尸体，瞬间变得半透明，如同破碎的立体投影画面，疯狂闪烁着......
“怎么......回事？”
顾乔眼瞳微缩，开口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哑意，和干涩。
脖颈僵硬地微微低头，看着尸体，在一阵目眩的光影中，消失不见。
只余散落一地的，粘腻奶油和碎裂糕体。
“滋......滋滋.......”
耳畔斑驳杂乱的声响，越来越大。
像是年久失修的电台，破碎的电流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将顾乔裹挟其中。
“......啊.....”
昏暗的客厅墙角，顾乔痛苦地皱眉，猛地伸手捂住耳朵。
电流声并未消减，如同激烈运转的钻头，旋进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叮——恭喜您杀死314号玩家，获得《造物主online》游戏内测副本玩家名额邀请函......一经绑定，除非死亡，不可转移。】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机械音播报。
“314号玩家迈克已死亡，掉落技能卡牌‘超寻视野’，‘绝对空间’.....已自动拾取。”
一张画着眼睛的紫色卡牌，落入了她的脑海里。
灰蒙蒙的意识视角里，也跟着出现了一个收纳箱大小的悬浮空间。
‘紫色卡牌：“超寻视野”，技能描述：特殊视野，能查看一切b级以下的npc角色信息，可触发随机预知画面，帮助你在游戏中更好的探索。’
‘蓝色卡牌：“绝对空间”，技能描述：伴随型意识空间，当前储物大小：1立方；可储存有机生命体和非生命体，携带非武器类的物资可穿梭副本，不受限制。
介绍清晰地映入顾乔的意识。
“这是.....什么.....!”
顾乔僵在原地，外面传来的尖叫声，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还有空气里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明明真实的过分。
可是刚刚这道声音说，这是......游戏....？
像是为了印证，顾乔眼前的视野，骤然晃动。
混乱不堪的筒子楼，连同身后狭小客厅，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飞快滚动的数字符号。
建筑，人，天空....全都沦为了绿色的编码。
短暂的闪烁后，又回归了正常。
“.......”
顾乔这在一瞬间，被震撼得几乎失语。
这个世界......真的不对劲了！
脑海中有无数念头闪过，那道机械音，又突然开始在顾乔的耳畔疯狂报错起来：
“警告！警告！”
‘绑定宿主属性出错，当前宿主为非玩家！’
“出现重大bug，系统报错中......宿主绑定出错，正在解除.....解除失败！”
“当前程序无响应.....系统内部出错......啊救命，本统子不想死啊！”
机械音突然在最后一句变了调，开始放声尖叫，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什么东西？
顾乔心头顿了顿，神色警惕地看向四周，握紧了手里的剔骨刀。
疯狂报错的机械音，因为她这个动作，识相地安静下来。
但脑海里那两张怪异的卡牌，顾乔只要闭眼就能看见，强烈地根本无法忽视。
“快跑呀——！”
“救命.....我不想死，啊——”
远处的尖叫声，清晰入耳，顾乔猛地回过神来.....
刚要离开客厅。
一把枪，突然抵上了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