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南柯林中少年身死 深秋溪畔刀神说…
剑舍远在淮宁以北近千里。
行路寒秋,江南的秋是灰色的,黛青色的山,团团围住迷失的云,马车走在山间,颠簸摇晃,坐在车辕上的灰衣少年,远见长路漫漫,近听马蹄得得。
恍惚间,少年看到师兄向他走来。师兄衣衫褴褛,从勒疏归来。少年满心欢喜,勒马下车,朝师兄走去,师兄见他泪挂眼角,挥手走向身后的山林,少年追上去,呼喊:“师兄,等我。”
师兄轻功入林,消失在茂密的丛林,少年举步飞跃,到丛林中寻找,不见人影。
少年来到一块空地,听到林中传来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声音越来越近,听到猖狂的喉音时,师父的身影显现在高高的树枝上,师父狂笑,说:“劣徒,风行天下学到第几成了?接得住为师一剑否?”
少年转身飞越荆棘,钻到密林深处,师父在树上跳跃移动,紧随其后。
少年回头一看,树上的师父不见了,换成褴褛的师兄,师兄向他招手,他飞上树枝,师兄面容疲惫,说:“不用跑,我已经把师父杀了。”少年大喜,“莫不是师兄练成了风行天下?”
师兄拍拍他的肩膀:“早就练成啦,接下来我就要发扬我派武学,为我们正名,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再号令武林,一统江湖,你就跟着师兄吃香喝辣吧,师兄带你去找娇娥美姬。”
少年惊的往后退,靠在树干上,心想:遭了,这明明是师父的想法,师兄和师父是一伙的!
他飞下树枝,往前跑,师兄跟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别走嘛,师兄还有好多话没说完,还有好多武功没教会你呢?”
少年停下来,师兄脸上五官扭曲得可怕,正是他在勒疏堡墙下找到他的尸体时的表情,他才想起,师兄死了。
少年大喊:“你不是我师兄!我师兄死了。”
他师兄垮下脸,怒道:“混账,你连师兄都不认,要跟你师父一样欺师灭祖吗?!”
少年看着师兄嘴角上翘,紧皱眉头,面色怪异,他转身要跑,师兄摘下一片树叶,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做剑指状,说:“连你也要背叛师兄!”
说完他将树叶刺来,少年看到师兄布满尘土的脸变成师父清秀的脸。师父说:“能接住我一剑否?”
师兄是师父变的,快跑!
没等他提气飞身,师父以叶为剑,刺穿他的心脏,师父得意地说:“我一辈子两个徒弟,一个天才,一个废物,很不幸,你就是废物的那一个。”
鲜血瞬间从胸口洇满灰色的深衣,心跳加速,迈不开脚,也倒不下身,真是奇怪。
呵呵大笑的师父又变成奸笑的师兄,问:“师弟,你痛吗?你有什么遗言,师兄帮你完成,你还想逛窑子么,看我废了你个银娃。”
一口鲜血涌到口腔,师兄以掌为剑,劈开少年的胸膛。
少年大喊:“师兄!”
少年看到,远处青山重重,寒鸦点点,缀卧秃枝,车里的人都睡着了。原来是做梦。
还好是做梦,要是师兄真的劈他一剑,可如何挡得住。师兄入土为安,这是托梦提醒他什么吗?师兄要是能杀了师父该多好。
可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师父武功卓绝,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师兄一死,他就天下无敌,打死他的唯一希望就是练成风行天上。
要练成风行天上谈何容易,师兄潜居大漠这么多年,才练到第五成,师兄是比师父还有天才的大天才,凡夫俗子怎可能做到。
少年懊恼,可也只能勤学苦练,有朝一日才能替师兄报仇。
沉思间,车里的人醒来。大家到溪边饮马休息。
王聪见她家公子面露愁容,问:“公子怎么了?不舒服?”
少年说:“没有,刚才在车上做了个噩梦。”
王聪说:“公子是累了,我们放脚步慢些,不要这么赶。”
少年说:“钟瑜玟没有回去复命,师父很快就会知道风行天上还在我身上,只有尽快赶到剑舍才是安全的。”
至临加入闲聊,说:“路上辛苦少侠啦,到剑舍我再好酒好菜报答你。”
王聪反驳道:“谁要喝你的酒,你们剑舍净干些歪门邪道。”
至临说:“剑舍都是真君子,除了我有时候会做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区区白蛇泡酒无伤大雅,姑娘不要误会。”
少年也帮腔说:“剑舍是天下第一门派,行事磊落,相信不会亏待我们,但你可不好说,你师父应该会替我打断你的另一条狗腿。”
至临攀言:“到时候还请少侠替我向师叔求情,师叔要肯出面,我就没事,我没事才能做东啊。”
少年说:“我有十几年没见我师叔,我进门学武时,他已经是你们剑舍的人,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王聪不懂,问:“你们不是同一个门派的怎么有同一个师叔?”
云雷刀神喝完水,插话进来,“小姑娘不问江湖事为好,这些恩怨只会引火烧身。”
王聪偏不,说:“我家公子的事我自然要管,江湖上没有恩怨还成江湖吗?”
至临也开口问少年:“是啊,你家师叔怎么会成我们剑舍的人,传言中你们门派都是目中无人,傲慢得很,他怎么会瞧得起我们剑舍?”
少年不想多说,敷衍一句:“我和你同龄,这些早年的恩怨我怎么知道?”
云雷刀神却要摆起**湖的架子来,清清嗓子,说:“还得我这个前辈来给你们吹吹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他喝口水,继续说道:“你们的师叔,当年和你们俩个一样,是个废材,。但是他运气好,从小被那神秘门派收去,在他们师父的脚下修习武学。后来,也就是二十多年前,这个神秘门派迎来每一代都避不开的大动乱,师父被他师兄杀死,他带着很多绝世密术去投靠当时的剑舍,从那时起就是剑舍的人啦。”
王聪问:“什么叫每一代都避不开的大动乱?”
云雷刀神说:“就是你家公子现在正在经历的怪事,师父四处追杀徒弟,徒弟喊着要杀师父。他们门派汇聚天下间几千年的武功绝学,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门派,但行事作风非常低调,江湖上少有人知。而且他们门派每一代都会出现师父杀徒弟或者徒弟杀师父的奇事。现在的掌门不就正在要你家公子的命?”
至临钻牛角尖,问:“要是师父杀了徒弟,这个门派岂不是灭绝完蛋。”
刀神说:“师父不可能杀光所有弟子,虽然他们门派每一代的传承都很少,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从没有出现灭绝的情况。不过这一代难说,这一代两个徒弟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身边的废材。”
至临说:“难怪我师叔在剑舍从不收徒,他是怕他徒弟要他老命。”
刀神说:“你们剑舍能有今天,全靠他当年带去的秘籍,以前你们剑舍只是个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就是人傻钱多,你师叔才去了剑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江湖的事往往以讹传讹,有多少真多少假,很难分辨的。”
至临说:“你已经知道很多啦,路上好好跟我说说。”
刀神说:“我知道多少?我连他们门派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至临转过来问少年:“你们门派叫什么名字?都有哪些绝学。”
少年说:“名字不可奉告,绝学嘛,你们剑舍所有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是我们的。”
刀神说:“这话倒是不假,可以说剑舍就是他们的一个分店。”
至临争辩不过,回到马车上。
少年听完刀神一席话,只觉肩上的单子又重了很多,一定不能辜负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