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7 银月骑士

晚餐期间，爱丽雅一边切肉，一边用心细细聆听父亲与帕西瓦尔的对话，他们似乎一直在谈论发生过的战事与旧日往事。 “…能够继承老佩夫的庄园，我想他在天堂也会放心吧。” “是的，佩夫先生膝下无子，他能收养我这个孤儿，让我跟随他学习骑士的各种修行课程，将我培养成人，就算是在病逝前，也在嘱咐我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这是我难以报答的恩情，所以这次我回来，就是要重新打理佩夫先生的庄园，这就是我唯一的家与封地。” “嗯，不过，拒绝国王将你册封为男爵，不觉得可惜吗？这可是你能跃升进入上流贵族圈的唯一机会。”托里斯说完，将一块烤肉送入口中。 “我不后悔，托里斯先生。通过这次战争，我看清了很多东西，对骑士而言，唯有信仰，正义和荣誉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帕西瓦尔说得斩钉截铁。 “可能国王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会放心把宝物赏赐给你吧——” “宝物？！什么宝物！？”听到“宝物”两个字，爱丽雅身体里的怪盗基因就瞬间跃动起来，没等托里斯说完，她就立即抬起头，眼中泛出好奇的光。 “哈哈哈！爱丽雅听到宝物就来精神啦！”托里斯笑着打趣自己的女儿，“爸爸也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帕特只说过国王会赏赐他一件配得上他的宝物。” “是，但在宝物运来之前，我只能向各位保密，还请原谅我。”说完，帕西瓦尔便垂下眼帘。 “那我让猜猜，帕特有‘银月骑士’的称号，我想一定是和月亮有关的装饰品之类的吧？”克莱儿饶有兴趣地猜测。 “很接近了，夫人。”帕西瓦尔点点头。 哎，我光知道他是骑士团骑士，没想到还有个称号啊，不过这个称号真帅气，跟他也很相称！不过配得上帕西瓦尔的月亮般的宝物，究竟会是什么呢？爱丽雅默默注视大人之间的聊天，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琢磨。 “帕西瓦尔，晚饭过后，不介意的话，稍微留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晚餐临近尾声，托里斯向青年提议。 “没问题的，刚刚路过大门前的喷水池，感觉很怀念，我想再去看看。”从这句话中，爱丽雅敏觉地捕捉到，帕西瓦尔隐藏在话语中的柔和。 “那爱丽雅，你之后就代替爸爸陪帕特在庄园走走吧，好吗？爸爸妈妈还有些事要处理。”托里斯转头看向女儿，使劲眨眨眼，朝她使眼色。 “是的，妈妈等下也要和拿侬一起去缝女仆们的衣服，你就陪陪帕特吧，宝贝？”克莱儿温柔地望向女儿。 “当然可以，如果伯修斯爵士不介意的话。”哇！！！爱丽雅感觉自己能一口气冲向云霄，在天上猛劲奔跑十个来回，原本刚刚在晚餐中平息的心情，又开始被唤醒。要冷静！冷静！爱丽雅强迫自己镇定，脸上流露出平常一样的快乐笑容。 “我当然不介意，这是我的荣幸，杜善特小姐。”帕西瓦尔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只是礼貌地回应，托里斯和克莱儿满意地点点头。 等到晚餐后，爱丽雅陪同帕西瓦尔一起在花园小道中漫步，夜空中的星星仿佛在静静凝视这对青年男女，盛放的各色花卉好像也在迎接这位青年，就连夜晚拂过的微风，都带着淡雅的花香与自然的森林气息。 要…要说些什么呢……爱丽雅有些紧张地抿紧双唇，双眼盯着地面，就在她思考要聊什么来打开话题的时候，帕西瓦尔率先说话了。 “托里斯先生还保持着每年都在捐款的习惯吗？”帕西瓦尔放轻声音问。 “是的，爸爸一直都在每年给孤儿院和教堂捐款，给穷苦平民们施舍食物，虽然有改善，但好像还是有很多穷人。”爱丽雅说着，脑中闪过莱莫的身影，她表情忧郁地垂下眼帘。 “贫穷是世间难以医治的最大顽疾之一，就算是天神降临，也未必能够完全治愈此病。托里斯先生已经尽力用他的善心与财富帮助那些人了，”帕西瓦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爱丽雅，继续说：“并且据我所知，您和夫人也会经常手织一些织物，让托里斯先生送给那些穷苦之人，您也尽心尽力了，所以您不必太难过，杜善特小姐。” “啊，谢、谢谢你的安慰，伯修斯爵士，身为杜善特伯爵的女儿，这都是我该做的。”我会织东西的事情，是爸爸妈妈告诉他的吧？爱丽雅诧异地望着青年的面孔，实际上爱丽雅只会织围巾，而安妮甚至不知道怎么起针。 “伯修斯爵士，你之前说想去看看喷水池，我们就从这里绕道去看看吧。”稍微缓和紧张的心情后，爱丽雅双手背在身后询问他，看到青年点点头，两人便从花园小道绕到大门前的喷水池旁边。 “果然，它同与我年少时印象里的模样一致，它还保留着许愿池的功效吗？”帕西瓦尔双手轻抚着水池边缘，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物什一样，看向爱丽雅问着。 “是的，庄园里遇到重大节日的时候，它一直都是许愿池。节日过去后，爸爸会让仆人把那些钱币捞起来，攒好捐出去。我这有个银币，你要试试吗？”爱丽雅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递到青年面前。 “这……不是重大节日的话，也可以吗？”帕西瓦尔看着她手中的钱币，有些犹豫。 “当然啦，它随时都可以成为许愿池，我觉得它甚至会因为自己承载了愿望而高兴呢！每个人都有许下美好愿望的权利，哪怕再微小也一样，不是么？而且，爸爸他不会介意的！”爱丽雅露出欢快的笑容，将银币塞进他手中。 “谢谢您，杜善特小姐。”爱丽雅看见他的表情终于有一点笑意了。 在爱丽雅的凝视下，帕西瓦尔轻轻将那枚银币掷入水池中，水面在一瞬间绽放出的小朵涟漪，和银币沉入的咕咚声，好像同时唤醒了两人过去的回忆。 我曾经在这里，第一次许下的愿望就是，帕西瓦尔……爱丽雅出神地看着波光潋滟的水面，双眼中逐渐凝聚起内心的脉脉柔情，将这目光投向青年的侧颜。然而，她却发现帕西瓦尔面无悲喜地盯着水面，但那双淡蓝眼睛中却塞满无声的忧伤，又是那种表情，爱丽雅有些难过地轻皱起眉头。 少年时，他将忧郁写在脸上；成年时，他将忧伤隐藏在双眼的沟壑中，他既变化了，同时又没有什么变化，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要是能知道原因就好了，这种忧郁在爱丽雅看来，是她现在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伯修斯爵士，你许了什么愿？”爱丽雅小心翼翼地问，希望能从他所许下的愿望中窥知一二。 “一个相反的愿望。”青年平静地回答。 “相反的愿望…？”爱丽雅有点不解。 “孩童时，我来这里许了一个愿望；现在我回来许下的愿望，与那时的愿望相反。”帕西瓦尔说完，转过身看向爱丽雅：“感谢您的陪伴，时间不早了，我要准备回去了，明天还要忙碌其他的事情。” “好的……”爱丽雅眼睁睁地看着青年与自己擦身而过，走入大厅内，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只好独自走上二楼。 哎，原本想从他的愿望里猜测一下，造成他这种阴郁的原因，结果却一无所获…可恶啊，怪盗萝丝玛丽居然在感情上也有失手的时候！爱丽雅双手抱头地走在二楼长廊上，内心止不住的叹气。 回到卧室中，爱丽雅心情沉重地走到窗户边，看见帕西瓦尔骑着他的白马踏上返程路。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银白盔甲上，泛出淡白柔光，她双手支撑着下巴，眼神呆滞地注视那个银白的背影渐渐远去，低落的心情瞬间抛之脑后，她甚至都没注意到安妮端着一盘糖果进来。 “刚刚夫人老爷跟我打过招呼啦，他们让我把这些糖果带上来，让我们一起吃，这是你最喜欢的糖渍草莓。”安妮把盘子放在桌子上，看见爱丽雅没有任何动静，便好奇地走到窗前一看，她瞬间就明白了。 “安妮，你说，像他这样正直纯净的骑士，怎么会住在人间呢，人间只会给他带来忧伤，他应当住在月亮上。”爱丽雅换成单手撑着下颚，眼中的柔情爱意满溢而出。 “你生病了。”安妮简短地总结。 “我没病！”爱丽雅转过头抗议，却对上了安妮的眼睛，她的眼中充满慈柔，像是在看护一位病人。 “好吧，你赢了，经过这次晚餐，我确实更喜欢他了，但他跟我保持着很坚固的一段距离，我得想个办法。”爱丽雅的右手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窗边，发出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