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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掂量

这时,右丞薛孝通拦住了他,问:“您要去洛阳?” 贺拔岳说:“是的,虽然是皇帝下的旨,但实际是高王让我去的,这地球人都知道。我不怕皇帝,但要是高王让我去,我就得掂量掂量” 薛孝通说:“高王虽然已经击败尔朱氏,但没有完全剿灭,而且六镇残兵不时骚扰,他不可能有精力打关中的主意,能自保就不错了。您倚山为城,凭河为池,进控山东,退封函谷,为什么要听命高欢,受人所制呢?” 贺拔岳听后,奋然起立,说:“你说得好,我不去洛阳了。”于是上表,找了一大堆客观理由,无非是关中有事,离不开,一旦有空,立即到洛阳朝见云云。 孝武帝很失望,他本对贺拔岳寄以厚望,因为高欢把他当汉献帝,他也把高欢当曹操,他特别希望有个人能为他做主,除去高欢,从目前的地方实力派来看,只有贺拔岳有这个可能。但不管是汉献帝还是曹,现在都拿贺拔岳同志毫无办法。 贺拔岳不来洛阳,高欢感到十分无聊,做了几件无聊的事聊以打发寂寞。 元修既已即位,天下粗定,于是离散在外的宗亲王室纷纷回归,然后大封其官职。追谥被尔朱兆绞死的元子攸为孝庄帝,收被尔朱荣沉入黄河的胡太后及幼主元钊尸,葬于双灵寺中,谥胡太后“灵”。这个灵也许挺贴切,看看历史上谥“灵”的都些什么人吧,楚灵王把强大的楚国搞得乱七八糟,他本人也在野外孤独地死去;汉灵帝信任宦官和外戚,把原来还算健康的东汉王朝折腾得只剩一口气,“桓灵时期”成为历史上皇帝最无能、朝政最黑暗的代名词。 客观地说,胡太后谥灵,有点过份,特别考虑到胡太后是女同志,又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同志,就更不对了。 贺拔岳在关中养精蓄锐,实力一天强似一天。孝武帝元修,每天遭受高欢欺凌,自是希望手握重兵的大臣们,能有一两个可值得信任的,他注意贺拔岳已经很久了,也知道普天之下,除了贺拔岳,恐怕没有谁能对高欢构成威胁。 于是,孝武帝多次派人秘密接洽贺拔岳,让他设法除去高欢。 贺拔岳派人去晋阳进行火力侦查,来人回来说:高欢奸诈有余,不可轻信。贺拔岳又派心腹大将宇文泰去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这时的宇文泰,任贺拔岳的司马,是他的左右手,不能离开须臾,比刘备信任诸葛亮还过份,甚至快赶上同了。 宇文泰的祖上本是匈奴东胡族,但后来已经鲜卑化,因此,与高欢一样,我们大可以把他们看成鲜卑人,因为他们和土生土长的鲜卑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世居六镇、生逢乱世练就了宇文泰不凡的眼光和能力,从面相上看,宇文泰就不是个等闲之辈。 高欢见到宇文泰,一下子呆了,他好象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刚毅、果敢、深沉、内敛……无数个念头在高欢脑中盘旋,最后只剩下两个:敌人?朋友?朋友?敌人? 高欢希望宇文泰能留下,为自己效力,向他宇文泰许诺许多东西,我们相信他的许诺是真实的,相信他也同意《天下无贼》中的那句话: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但宇文泰对高欢并不感兴趣,我们不能因此就判断他只忠于贺拔岳,因为宇文泰真正忠于的人不是贺拔岳,而是他自己。 总之宇文泰不愿为高欢效力,虽然语气客气得能让高欢流泪,但态度却是斩钉截铁。高欢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回去。 宇文泰离开晋阳之后,倍道兼程,直奔函谷关。手下人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往回赶,宇文泰微笑不答。 等宇文泰刚入函谷关,高欢的追兵就到了,可惜函谷关内已经严阵以待,用大喇叭向着高欢的追兵大声喊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等等,后者只好无功而返。他们回去报告高欢,高欢的鼻子立即气歪。 宇文泰回来之后,把观察到的情况向贺拔岳一一说明,做了一次“隆中对”:“高欢已经控制北魏政权,之所以没有篡位,只是忌惮您。我们可以收编附近的降兵,再恩威并重,使少数民族兄弟为我所用,再东下洛阳,清除君侧,还怕什么高欢吗?” 贺拔岳听后大喜,立即派宇文泰到洛阳见孝武帝,把计划讲给他听。孝武帝立即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返回协助贺拔岳收服周边大大小小的势力。 远在晋阳的高欢听说此事,非常惊恐,但惊恐之下并没有失去理智,否则与尔朱荣尔朱兆之流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一瞬间高欢的大脑中立即冒出一个屡试不爽的办法:借刀杀人。 谁能帮助他顺利实现这个计划,成功瓦解贺拔岳的联盟呢?瓦解贺拔岳和宇文泰是不可能的,他所能想到的办法,是要从外部攻克这个堡垒,但要想攻克这个堡垒,需要借助一个特殊人物突入堡垒内部。 他想起一个人,他想利用这个人解决贺拔岳的问题。 这个人的名字有点怪,象日人,叫做侯莫陈悦。他有一柄刀,十分锋利,高欢就是想用这把刀把贺拔岳一分为二,彻底斩断他的后患。 计划执行的很顺利,但即使除掉贺拔岳,高欢未必就能高枕无忧,原因还是那个和他惺惺相惜的人:宇文泰。高欢控制朝政,魏孝武帝大气也不敢出,只有贺拔岳不服,私下联系皇帝,准备驱逐高欢,自己取而代之。 高欢听说后,并没有脸红脖子粗地二话不说就带兵去打贺拔岳——那是大傻冒尔朱兆的做法。高欢决定借刀杀人,他准备要借刀的这个人在当时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侯莫陈悦。 侯莫陈悦之前曾经是尔朱荣的部下,尔朱荣被杀,尔朱家族星散之后,侯莫陈悦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自己带着一支人马东游西逛,实力却也不容小视。那毕竟也算是一路诸侯,成为准备逐鹿天下的枭雄们竞相争取的对象。 从感情上讲,侯莫陈悦更倾向于高欢,所以高欢对自己选定的人选非常有信心。 至于高欢如何说服侯莫陈悦的,许给他多少好处,我们无从知道细节,但可以确定的是,侯莫陈悦答应向贺拔岳动手了。他给贺拔岳写信,请他会师高平:我们并肩战斗,我帮你一起讨平不服你的势力,然后一起对付高欢,把权力还给皇上。 贺拔岳接信一看,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那里知道,侯莫陈悦要的,不是他的泪,而是他的血。 实际上,宇文泰不是没有提醒过贺拔岳,说以我们的实力,应付周边这些割据势力,易如反掌,根本不足为忧;倒是侯莫陈悦这个人,一向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可惜,此时的贺拔岳,完全听信了侯莫陈悦的谎言,变成一只不折不扣的呆鸟,以往英武果决的那个贺拔岳不知哪去了。 于是贺拔岳的侯莫陈悦按计划会师,这种场面和气氛,简直就象是会师井冈山一样。两巨头把酒言欢,一真一假,仿佛前一段时间的高欢和尔朱兆在漳河边演的的双簧。 侯莫陈悦自愿为先锋,慷慨激昂,贺拔岳容易感动的毛病再次发作,对这个三流的喜剧演员表示了完全的信任。之后,侯莫陈悦作为先锋,到河曲扎营,邀贺拔岳再聚,等他兵到,就请他入营叙谈。 两人再次见面,气氛达到高。但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遗憾,侯莫陈悦突然腹痛,说是要去卫生间,并且让卫兵去拿点泄痢停什么的。侯莫陈悦三流的演技再次骗过了三流的观众贺拔岳,后者毫不戒备,仍然在皱着眉头思考他的勤王大计。 侯莫陈悦离开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他是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他手里拿着一柄沉重的大砍刀准备向贺拔岳表示他的敬意。 等贺拔岳觉察到自己身后有异响时已经晚了,元洪景沉重且锋利的大刀已经斜劈下来,可怜贺拔岳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已经被砍下头来。 元洪景杀死贺拔岳,侯莫陈悦同志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向贺拔旧部出示圣旨,说明只是诛杀贺拔岳,与其他人没有关系。这一招还真管用,贺拔岳的部下不知道侯莫陈悦到底有多少人马,又有皇帝撑腰,而且他这种分化瓦解政策也迅速见效,贺拔岳兵马虽多,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本来对侯莫陈悦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大可以张大嘴巴,把这块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一口吞下。但这位只喜欢背后害人的呆鸟显然既没有能力,又没有勇略,甚至连想法都没有。 杀死贺拔岳之后,他的做法是,率领他的人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比来的时候,只多了一具贺拔岳的尸体。他这一趟,除了帮高欢除掉劲敌贺拔岳、当了一回高欢的棋子外,等于什么都没有干。 世界上有两种坏人,一种做事损人利己,另一种做事损人不利己,前者又坏又精,后者又坏又蠢。显然,侯莫陈悦属于后者。贺拔岳被杀,部众星散。他的部下中有一个叫赵贵的,时任大都督,表现出了难得的忠义,他亲到侯莫陈悦营中,要求把贺拔岳的遗体还给他。这一次侯莫陈悦没有为难赵贵,赵贵才得已把贺拔岳安葬。 现在贺拔旧部群龙无首,没有前进的方向。赵贵说:“我来建议,宇文夏州英略盖世,远近归心,请他主持军务,再合适不过。不过他现在远在夏州,要赶快通知他。” 赵贵说的这个人就是宇文泰,因他现任夏州刺史,因此大家称呼他“宇文夏州”。这种习惯我们在三国演义中看过很多,如刘豫州、刘荆州等等。 大家意见十分一致,立即派都督杜朔周到夏州去请宇文泰。 宇文泰不是侯莫陈悦,见到这块大馅饼,一口咬住,即刻派轻骑兵赶来。为防突变,他特地让杜朔周占据地理位置极其险要的弹筝峡,之后继续急急赶路。 这时,他遇到了高欢派来接收贺拔岳部众的侯景。 侯景后来迅速成长为了那个时代首屈一指的灾星,但现在还不是,他只是奉高欢之命把贺拔岳留下的那块大馅饼带回去。高欢不是侯莫陈悦,他深知这块大馅饼足够养活他多年的。本来,这对侯景而言本不是个很难的使命,现在却成为mis。因为馅饼已经成宇文泰的了。 宇文泰面对侯景,带着必胜的微笑,问侯景:“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你来此何意?” 侯景看着宇文泰背后杀气腾腾的西北大军,谦恭地说:“我身似箭,遇人所射而已。” 一问一答都经典得很。宇文泰也不为难侯景,放他回报高欢。 魏孝武帝元修,听说他倚重的贺拔岳遇害,还没有来得及伤心,复又听说宇文泰统领贺拔部下,兵威更盛,又转忧为喜。当即承认宇文泰已经是部众首领的既成事实,封他为大都督,从法律意义上明确了宇文泰对贺拔岳部众的合法拥有权。并且释放出被高欢囚禁的贺拔岳的部下李虎,让他前去辅助宇文泰。李虎不是个一般的人物,不仅我们以后要多次提到他,而且,后来唐朝那些不可一世的皇帝们,见到他的画像、甚至听到他的名字,都要下跪磕头。 宇文泰的新地位一经合法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攻打侯莫陈悦,给贺拔岳报仇。侯莫陈悦是站在高欢这一边的,宇文泰与他为敌,显然就是与高欢为敌。两股将要纠结一生的势力,生平第一次开始对峙。 宇文泰在开始向侯莫陈悦发动攻击前,遵循先礼后兵的SOP,给后者发去了一封檄文,因为文辞优美,特地录全文如下: 贺拔公为国立功,尝荐君为陇右行台,君背德负盟,反附贼,共危社稷,岂非大谬!今我与君俱受诏还阙,进退唯君是视。君若下陇东趋,我亦自北道还朝,倘或首鼠两端,我即为贺拔公报仇,指日相见。 我们无从知道这篇檄文出自何人之手,但古代的文人水平之高可见一斑。已经多次阅读,仍能看到隐隐中有金戈铁马,力透纸背。 侯莫陈悦对于这封措辞犀利的檄文,没有表示出哪怕一分的欣赏。但这不能阻止他在宇文泰的进攻下一败再败。 先是在侯莫陈悦立足未稳地时候,宇文泰派侯莫陈崇率骑一千袭取原州; 第二年四月,宇文泰趁大雪突击侯莫陈悦的老巢水洛城,后者弃城而走; 随即,宇文泰围攻略阳,侯莫陈悦大败,仅与数十骑遁走灵州; 宇文泰调兵遣将,对败军之将侯莫陈悦进行围追堵截,侯莫陈悦无路可走,没奈何投缳毕命。 投缳毕命者,上吊自杀也。 可笑的侯莫陈悦,可怜的乱世弃儿,可叹的卖友行为,可悲的最后下场!这四句可以总结侯莫陈悦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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