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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巢湖四鬼

武松又叫了一壶酒,听完了这个故事。

原来,陆秀才名唤陆羽夫。祖上也曾官拜一县知县,无奈其后家道中落,到了陆羽夫的父亲一代,已沦落为私塾先生。

陆羽夫自小读书,一直希望效仿范文正公当年断齑画粥的故事,能通过科举之路重振家声。

不料,自在童试中得中了秀才之后,陆羽夫却屡试不第,区区州试竟然成了他无法逾越的天堑,举人之路就此止步不前。

屡试屡败,陆羽夫转眼已是年近不惑,空有一身抱负,却怀才不遇,只能整日借酒消愁。

一个月前,陆秀夫从乞丐那里得知消息,金军兴兵南犯,河东河北大半已沦入敌手。但朝廷主和派当道,一味避战求和,乃至欺上瞒下,对金兵入寇一事秘而不宣。

陆羽夫起初不信。但天下乞丐是一家,不断有黄河以北的丐帮弟子南逃到此,痛述鞑子在河东烧杀抢掠之行。

陆羽夫终于按捺不住,到知府府衙前击鼓,要求庐州知府郭岩丰保境安民,整军备战。

结果,被衙役当成疯子乱棒打出。

此后,陆羽夫解髻散发,每日在市井中逢人便说,鞑子之祸近在眼前,大宋亡国之期不远。

世人皆以为他真的疯了。

一个疯子和一群叫花子的话,又有谁能相信呢?

......

此时的陆羽夫已经酣睡在那间破庙之内,在面容残缺的菩萨像前,他犹自梦呓连连。

浑然不知,危险将近。

其实,郭衙内方才走进酒店,名为喝酒,实际上是特意来看看陆羽夫是否又喝醉了。

眼见陆羽夫果然又借酒发疯,郭衙内一面假装败兴离去,一面让人按计而行。

郭衙内原本并没有除掉陆羽夫的打算,毕竟,一个疯秀才的话,谁又会当真。

不过,陆羽夫却意外撞破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一个成天被陆羽夫挂在嘴边,满大街喊,但却无人相信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现在关系着他父子二人的前程。

金军大兵压境的消息,郭氏父子其实早已知晓。两个月前,汴京度支司就连发三道宣命,催征粮饷,以资河东战备。

但身为朝廷命官,郭知府得知这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筹钱筹粮以资边军,而是跑。

树还没倒,郭岩丰郭琪佩这对猢狲就已经想好了去花果山的路了。

钱和粮,郭岩丰都在加紧筹办,或者说是搜刮。但不是往北运,而是往

南,他的原籍池州。

为了私运粮饷,郭氏父子不惜假借剿匪之名,实则是勾结巢湖水匪,将粮饷经水路运往池州。

不曾想,郭衙内和巢湖水匪头目、“浪里阎罗”蔡童密会时,却不巧被陆羽夫撞破。

一个疯子的话,本不足为惧。但陆羽夫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秀才。

而再过几日,朝廷特遣督办军务的安抚使就将入城,到时候,这个秀才要是拦驾上书,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陆羽夫必须死。

郭衙内的计划是:将陆羽夫打昏之后,扔入城内河中,伪装成酒醉落水溺毙的假象。

反正,这个疯子整日醉饮早不是什么秘密。如此,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便于行事,郭岩丰提前两日,以清查流民为借口,将城中的丐帮弟子全部收罗在城中的居养院,管吃管住。

如此,城西的破庙里就只剩下了陆羽夫一人。

但此时,城西的破庙里不止一个人。

郭衙内派出的四人摸进破庙时,武松已经在庙内。

原本,武松此刻应该回到了客栈。但在酒楼听完陆羽夫的故事之后,武松感怀于此人的气节,才决定去破庙走一遭。

无他,只是想给这位秀才再留下一些银两,以尽扶危济困之心。

不过,当武松刚刚走进庙门时,忽然察觉到周围有数名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让他立即纵身一跃,上了房梁。

果然,四个黑衣蒙面人随即也进了破庙,正是为陆羽夫而来。

话说这四人并非府衙的官军,而是巢湖水匪骨干,号称“巢湖四鬼”。

郭氏父子之所以让水匪出手,一则是为了不走漏消息,二则,万一事情败露,也自然可以推到贼匪身上,牵连不到官府。

四鬼进到庙里时,陆羽夫依然卧在供桌下的一张草席之上,酒醉不醒,哪知大祸临头。

四鬼察探了一番,确认庙内再无他人,随即轻脚向陆羽夫走去,准备绑了人就走。

眼看四鬼之一已经探身下去,准备拿人。梁上的武松却依然未动。

因为,他知道这庙内还有人。

这个人出手了。

一条打狗棍从天而降。

确切地说是从菩萨像后飞出,棍头直点为首的一鬼。

持棍之人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四鬼遇袭,瞬间结阵。

四人号称“巢湖四鬼”,自然是善于水战,所用兵器也是自成一派,皆是贴身短刃

。其中两鬼是铁尺,两鬼是分水峨眉刺。

一棍对八刃,这名乞丐棍法刚猛,大开大合,而四鬼则攻守有据,配合默契。

武松伏于梁上,看得分明。乞丐的棍法虽猛,但却缺少变化,力有余,巧不足。

对上这四鬼刁钻的短刃招法,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

数招过后,乞丐渐落下风。而这个时候,陆羽夫也被打斗声惊醒了。

乞丐想要极力护住陆羽夫,但面对四人合围,却已是难以招架。

一招不慎,乞丐的棍头被两把铁尺锁住,未及撤棍,两把峨眉刺已直奔眼前。

武松没有用刀,而随手将斗笠掷出。

竹编的斗笠夹着风声,正好挡在乞丐身前,峨眉刺顿时失去了准头。

随着斗笠飞下来还有武松。和一只轻飘飘的斗笠相比,武松简直就是下山之虎,那把戒刀就是獠牙。

随着一阵咣啷声响,顿时已有二柄峨眉刺和一把铁尺飞向了半空。

四鬼大惊失色。纵横江湖这么久,还没人一出手就震飞他们的兵器。

其实,若不是武松想留活口,好问清来历,此时恐怕已经见血。

四鬼知道不妙,转身就跑。

武松岂能让他们跑掉。他一步跃起,一刀劈向最近一鬼。

此鬼已听到了脑后的风声,情知已躲不掉这一刀,两眼一闭,准备等死。

刀背准确地拍在了此鬼的后脑上。

武松知道自己已经身负扛鼎之力,特意只使了三分力,这倒霉鬼当即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大侠,穷寇莫追。”武松正欲继续追赶剩余三人,那乞丐在身后叫道。

武松心里一想,已有一个活口,况且陆羽夫还在庙内,万一对方还有后手,也恐有不测。当即收住脚步。

经此一吓,陆羽夫酒也已醒了大半。但却茫然不知何事。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在下丐帮鲁正全,感激不尽!”鲁正全拱手施礼,情真意切。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武松,不光陆羽夫难逃此劫,恐怕连自己也要交代于此。

原来,这破庙本就是丐邦弟子的聚居之地,鲁正全和陆羽夫也因此相识。

两日前,当官府将庙中乞丐都迁往居养院时,鲁正全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

这郭岩丰向来为官不仁,贪婪狡诈,早已是惹得民怨四起,突然间却大发善心。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所以鲁正全才留了个心眼,悄悄留了下来。一

连两日,他都藏在庙中菩萨像后,果然等到了“巢湖四鬼”。

话说这被武松击晕的是四鬼中的老三,人称“辟水鬼”钟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命丧刀下,醒来却发现捡了一命,才知道武松是手下留情。

再想到,平日里口口声声称生死一处的兄弟早已弃自己而去,钟立顿时心灰意冷。所以,武松问什么,他是有问必答。

听完了郭氏父子的那些勾当,武松不由暗想,难怪如烟妹子会夜袭府衙,上山落草。这朝廷的官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想你也是一方好汉,习得一身武艺也属不易,为何不去杀鞑子,却偏偏帮那狗官干这种勾当?”武松问道。

钟立一脸羞愧,却默不作声。

这钟立本是在巢湖边打鱼为生的渔户,只因官府连年压榨,横征暴敛,难以维持生计,这才和一众乡亲落草当了水匪。

他自小熟识水性,不仅驾舟行船轻车熟路,水下功夫更是了得,加之习得一些拳脚,因此,在水匪中日渐崭露头角,深得水寨老大蔡童赏识,成为了四大头目之一。

不过和“四鬼”中的其余三鬼相比,钟立本性纯良,为人忠厚,心怀劫富济贫之心,却从未有滥杀无辜之意。

此番奉命来破庙,钟立原本就有些心有不愿,此刻再听了武松一席话,更是自惭形秽。

见钟立不说话,武松也觉得此人有些不一样。换作他人,不是拼命求饶,就是死硬到底,而此人却是面有愧色,沉默不语。

“你为何不说话?”武松接着问道。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钟立道,“我钟立也是七尺男儿,鞑子来犯,自当保家卫国。只是苦于报国无门,又迫于生计,才做了这勾当,实在是......”

“大丈夫又何愁报国无门呢。”鲁正全突然接过了话,“眼下就有杀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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