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今日一别，相见遥遥无期。

李子虚现在的处境，只怕……看了一眼落在自己不远处的白色光罩，那是玄枫子离去时布下的一道阵法。并无任何攻击之力，但却不是现在的李子虚能够离去的。

“灵儿，终有一日，你我会再相见。”

李子虚闭上双眼，把心中的思绪平复下去。默默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究其根本，都源于那剑壁。

只是剑壁已然化作碎石，再无线索可寻。但…这一切的导火索可以说许源于符剑，如今只能从符剑入手。

李子虚如今很是虚弱，从最初的法力空盈，到之后的灵识崩溃，都足以给李子虚造成莫大伤害，好在灵儿把封印自身气息的太乙青光度给李子虚，才能把李子虚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子虚稍微感应了一下身体，发现只是气血两虚，得赶快恢复法力才行。

李子虚服了几粒疗伤丹药，虽都是一些常见之物，但也聊胜于无。之后再服用了一些恢复法力的丹药，一夜以后，李子虚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带着衣衫烈烈作响。

“原来如此”

李子虚眼中掩饰不住喜色，那是一种强大后的喜悦。

李子虚神识内视，一把符剑浮现在丹田处，青白相间，周围红色的法力环绕，一股锋利之芒，带着法力无风而动。

而且，此道符剑形成，一直待在丹田处的鬼头，被那剑意一丝丝侵蚀。李子虚心意一动，符剑吐出一道剑芒，鬼头一分为二，和里面残留的紫意消失不见。

原本在妙心峰一处洞府里打坐的曲小柒，眼睛暮的睁开，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沉寂下去。нeiУāпgê最新章节已更新

李子虚对此也是有所感应，但李子虚现在有自信，就算敌不过此女，也有逃走的把握。何况自己现在也是青云门的弟子，明面上她还不敢做些什么。

李子虚心思一动，丹田内的法力纷纷化作灵符，再按照九天星辰诀的路线，把灵符当做灵气，一个个的炼化，几个大周天后，丹田处鲜红的法力，赫然出现一丝丝白光，星星点点的若隐若现。

那把符剑在这些白点出现后，骤然发出一股吸力，白点被一一吸纳。符剑原本红色的剑纹，也是多出一丝白意。这丝白意极为暗淡，几乎不可察觉，但李子虚心神相连下，怎能看不出一丝踪迹。

况且，李子虚现在的神识，已然到了一个说不清的境界。自从灵识从新凝聚后，一切都变了。

尽管神识强度没有丝毫增加，但那种凝练的程度，远远超过李子虚之前的神识。

灵识被太乙青光重新聚合之时，就被不断塑造，好似被精火淬炼，从原先的粗胚变成器物，用途有了一个质的拉升。

李子虚感受着淡青色的灵识，心随意动，脑海中出现一篇名叫神剑术的法术。正是剑壁碎裂时，涌入李子虚脑海中的信息。

虽是不知道这篇名叫神剑术的术法有何用，但能被剑壁所藏，想来应该颇为不凡。

当下李子虚便沉下心神，仔细研读起来。这一闭眼就是直到夜晚，期间李子虚时而皱眉，时而饶头。目中露出沉吟之色，思考到疑难之时，不时双手比划，却无法力的波动。最后李子虚甚至坐在地上，有着石头刻画着一些奇异的符线。

这一切，都被一个隐匿在虚空的老者看的真切。老者颔首而笑，不时对李子虚点头，一张老脸笑的舒张开来，一条条皱纹也被拉直，倒是年轻许多。

这个老者自是青云老祖。他立身在虚空已经不知多久，或许是李子虚开始悟法，或许是李子虚看着灵儿远去之时，或许是李子虚一开始被剑壁打的灵识碎灭之时，总之，青云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看着李子虚就好像看见了整个青云门。

李子虚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睁开了双眼。虽然洋溢着喜色，但却显得有些缺失，好似并不完美。

经过一夜的领悟，李子虚对这神剑术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篇术法倒是奇特，并不是作用于法力，而是直接用神识凝结，这倒是李子虚闻所未闻的术法。

“难道神识也能攻击？”

怀着这样的疑问，李子虚开始了修炼。然而修炼后才发现，这远不是修炼九天星辰诀有的得心应手。

这倒不是说九天星辰诀简单易懂，相反九天星辰诀也是极为玄奥。但是李子虚是被直接灌输的，关于对九天星辰诀的解读，早已是清清楚楚。

以前李子虚不清楚，但现在李子虚自是了解通透，对于自己的好运也是唏嘘不已。

然而神剑术只是一篇术法，并没有什么感悟体会，对于那些深奥难懂的字句，李子虚倒是有些似是而非。

因此，虽是高兴这篇术法的奇异，但也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领悟的。所以难免有些美中不足，颇有几分入宝山而空离的不甘。

在李子虚双眼睁开的刹那，一道人影从虚空闪现，一步步凌空走来。

第一步跨越天地，落到地面。第二步，无视阵法阻隔，直接越过光罩。第三步，缩地成寸，倏地来到李子虚面前。

李子虚只觉得眼前一花，上次见过的老者就已经立在自己的面前。大惊之下，李子虚翻身而立，对着看着行了个礼。

“为何拜？”老者看着李子虚的眼睛，直直的说道。

“拜就是拜，哪来什么缘由，一切由心。心若不愿，便不拜，勿念心弯。心所愿，一切成空，随风而在。”

李子虚看着老者的眼睛，毫不示弱的答道。

“好…好…好，好一个一切由心，心之所在，路之所在。”青云老祖颔首赞到，却是对着周围坍塌的剑壁，发出一声感慨。

“这剑壁乃是祖师所留，出自青冥域的玄灵门。玄灵门或许你不知道，但青云门和其相比，说是蝼蚁也不为过。但在玄灵门，剑壁也是极为重要之物，能被其认可之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青云老祖说道这里，看了一眼李子虚，见其并没有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之意，不由得赞叹李子虚心智不凡。

“你可知道今日差点要你命的剑壁，只不过是一残缺之物，亦或是仿造之物，确切的说是拓印的更为恰当。”

李子虚听到这，也不能维持面上的镇静，下意识的出声，“残缺之物？”

“不错，正是残缺之物。虽是没能见过真正的实物，但从祖师爷留下的只言片语，不难看出完美剑壁的磅礴。就算是玄灵门，能够领悟完美剑壁的，也是千年难遇…就算如你这残缺剑壁，也是极为罕见。”

“可是，既然剑壁是作为选拔弟子之物，为何…为何会有性命之威。”

青云闻言，不由得闪过一丝怒色，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化作一股散不开的叹息。

李子虚也不追问，就这样两人沉默了下来，半晌青云看着李子虚才出了声，透露出一股苍老之意。

“看你神识精纯的程度，几乎不弱于一般的筑基期修士，想来灵儿那丫头是把太乙青光给了你！”

“太乙青光，就是那团青色雾气般的东西？”李子虚尽管灵识碎灭之际，意识处于消散的状态，但还是察觉到那种极为特别的雾气。

“嗯，就是此物。此物原是灵儿母亲所留，只是因为灵儿，难产而死。”

听了青云此言，李子虚对于灵儿的身世更加好奇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后，还是出声问道。

“敢问师叔，灵儿到底有何过去，又有何难言之隐，还请告知小子。”

李子虚之所以沉吟，便是知道，其中必定另有隐情，知道后自己定不可能坐视不理。但一想到灵儿那让人怜爱的笑容，李子虚便没了顾忌。

青云怔了怔，随即笑道，

“老了，老了，做起事来也变得畏首畏尾了。”

“灵儿的母亲曦月，原不是大周国人，而是玄灵门的一名弟子，身具太一灵体，算的上不错的灵体。

一身修为也是不弱，因为门内的任务，来到这个偏僻的大周国，之后认识了枫儿，两人一番闯荡后，也算是日久生情，不久两人就结成了道侣。

曦月虽是玄灵门弟子，但也没有约束其选择道侣的权利，两人倒是幸福的过了一段时光。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曦月原本就生的十分漂亮，在玄灵门也是颇有些爱慕者，其中又以南宫玉最为出众，一身修为远不是寻常弟子能够媲美，自是把曦月视为**，不许他人染指。而且更是有传言说，此人是看中了曦月的体质，为了炼制一种邪功。在此人听闻曦月成亲以后，勃然大怒，以其家族的势力，远不是曦月能够抵抗的，对此玄灵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好在我派祖师玄冰子有一好友，在得知枫儿是其后人后，才把此事暂时压了下去。

直到那一天，随着灵儿的出生，并没有带来一丝喜色。

灵儿在出生之时，竟是吞噬曦月的精血和生命力，而且无论使用何种方法，都无法阻止，除了杀掉灵儿。

但曦月没有这么做，直到气绝的最后一刻。后来才发现灵儿身具古来罕见的太乙灵体。

太乙灵体和太一灵体乃是同源，只是太乙比起太一不知强了多少。

之所以吸收曦月的生命力，就是因为同源灵体之间的吞噬。

最后太一化作太乙青光，留在了灵儿的体内，在曦月的控制下，封印住了灵儿的太乙灵体。”

随着青云的述说，太阳越升越高，落下的光线，一束束的打在两人身上，脸的一侧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李子虚埋着的头，暮然抬起，一缕缕阳光落在面上，分外的清晰。

“灵儿身具太乙灵体，为何要封印？”

“此事说来还是因为南宫玉，此人不知通过什么办法，竟是猜到灵儿身具太乙之体。借着南宫家在玄灵门的势力，硬是要灵儿下嫁给他，可当时的灵儿才一岁不到，又怎能嫁人。”

青云老祖说到这，老脸满是怒色，连身子也有些抖动起来，显然此事对于老者触动极大。李子虚也是心中大怒，对于那从未见过的南宫玉恼恨起来。

“但南宫玉家势力极大，其中一个老祖更是修为通玄，在玄灵门权高位重，连老祖的好友也是受到牵连。为了守住青云门这份家业，枫儿也只有忍气吞声，答应了下来。但却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等灵儿成年再嫁。因为当时太乙被封印，南宫玉也不知道灵儿是否真的具有太乙之体，一番思量之后，勉强答应下来。可是却留下一道禁制，若灵儿一旦动用太乙灵体，就会被其察觉。”

李子虚面上虽是看不出什么，但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什么，灵儿为了自己竟然……竟然破开了封印。”

好似知道李子虚在想些什么，青云从往日的回忆中回到现实，看着李子虚，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你勿须自责，就算没有你，以太乙之体的霸道，又岂是区区一太一所化的伪太乙青光所能封印的住的，待时日一久，也是阻不了气息外泄。”

话虽如此，但李子虚岂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认为，若不是自己，或许事情还有什么转机，但现在一切都被自己打乱，又岂是一句安慰所能消除。

青云也不管李子虚心里似乎明白，手一挥，外面拿层光罩便破碎开去，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李子虚看着老者随意的一击，就把玄枫子所留的阵法毁去，心中大骇不已。

“这老者是谁？修为到底几何？在青云门又是何身份？”

李子虚最初认为这老者不过是青云门的一个筑基期的长老。就算从第一次遇见灵儿，勿入妙心峰，被朱兰撞见，险些受罚，到最后因为老者的玉牌免于责罚，都没有想过这老者是什么身份，认为不过是和朱兰相熟之人。但从看着对于玄枫子的称呼，明显比起车星，朱兰，玄枫子几人大了一辈。

要知道修真界可不是以年龄论辈分，一切都和实力挂钩，如是，老者的身份…李子虚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毕竟不时会在门内听起。

两人这一走，就是三天。没有飞行，没有使用遁术，一如平常，漫步行走。但以修仙者的速度，就算漫步，也是很快，这三天走过不少山峰，一直到那座最高的山峰，两人才停了下来。

一座七丈七的巨大石碑，带着一股沧桑，树立在两人身旁。

“青云”

李子虚默念这两个字，心里微微讶异，这两个字虽不见得写的有多好，但每一笔每一画，都苍劲有力，金钩银划中透露出一股锋利的气息。

青云老祖看着这两个字，也是默然不语。他的称号也是青云，但青云的由来是玄冰子祖师所写，其中奥义早已无从考究。

“玄冰子祖师一生执剑，剑之所在心之所在，剑心乃是人心，一生刚正不阿，乃是少有的性情中人。对于剑道的领悟也是非凡，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被玄灵门逐出，其一生的心愿就是重返玄灵门，但终究都不过去是一场梦。”

李子虚看着老者的背影，依稀可以从那微弯的身躯，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恍惚间，李子虚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孩童，少年，青年，一生为爱痴狂。

“敢问前辈可是青云老祖？”

青云回过头，看着略微弯腰的李子虚，久久不语，李子虚也不着急，一直恭敬的等候。直到那石碑在阳光下的阴影，向着两人移了移，青云才开口。

“我叫石破天，寓意石破天惊，乃是母亲望子成龙所取，只是父母终是成为刀下亡魂，没有看到这一天。至于青云，倒是有不少道友这样称呼。”

李子虚心中要有猜测，也不觉得惊讶，对着老者一拜后，恭声道“见过师祖”，随即挺直了身体，眼光落在青云身上，带着一丝灼热，那是对实力的渴望。

青云看着李子虚不加掩饰的炙热，莞尔一笑，随即笑骂道，“你个小子，倒是诚实的很嘛。”

李子虚脸一红，对着这个亦师亦友的老者原本就十分尊重，现在知道对方乃是青云门的老祖，自是希望对方能够提携一二。

只不过被老者说破，李子虚也是禁不住脸红。李子虚就是这样，对于亲近之人，会流露出真实的感情，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但对于外界险恶的修士，李子虚一向面无表情，别人不能从脸上看出心中所想分毫。

青云看着李子虚，脸上的笑意消失，反而是换上一副肃然的神情。

“老夫石破天一生只有一妻一子，但都坠入轮回，已然孑然一身。后来有幸加入青云门，蒙祖师玄冰子看重，在修炼一途上能够走的更远。但老夫一生从未收徒，就算玄枫子也不过是老夫的记名弟子。”

青云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子虚，再看了一眼石碑，带着回忆，说道。

“吾師玄冰子收我为徒时，说过一句话，此生老夫收徒，不收天资愚钝之人，不收看不顺眼之人，不收无情无义之人。这三不收，也是老夫收徒的标准。玄枫子资质虽是不差，但对于灵儿的冷淡迫让老夫看不顺眼，所以只是记名弟子。至于灵儿，虽是颇为喜爱，但终究不是玄灵门不是南宫一家的对手。”

说道这南宫一家，一向处变不惊的青云，脸上也是一副谈虎色变的表情，这让李子虚对于南宫一家更为忌惮。

“吾曾说过，若你在三年后的大比中获得胜利，成为内门弟子，老夫就收你为记名弟子。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获得剑壁传承，倒是没有必要进行那所谓的大比了。今日老夫就收你为我的第二个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李子虚看着老者，在那浑浊的双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神采。看着这样一个风烛老人，李子虚生出一丝不忍。偌大的青云门就靠这名老者，一个人苦苦支撑，其中心酸自是不言而喻。

李子虚对着老者缓缓摇头，青云面色一变，似第一次看不懂李子虚。李子虚却是不管老者面色的变化，对着那不可触及的东方，摇摇望去。

“老祖，小子不能做你弟子，因为小子不符合你说的那三条规矩。我乃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我在世俗有一名妻子，她在我危难时没有丢下我，而我为了修仙却抛弃了她，实乃无情无义之人。师祖一生磊落，我又岂能坏了师祖名声？”

老祖闻言，并不说话，而是顺着李子虚的目光，向着远处云雾缥缈的山峰望去，似乎透过那些山峰，就能看到李子虚所看。

“你现在后悔吗？”

李子虚听了这话，反倒是摇摇头。

“我不悔，因为当初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昨日之过绝非现在之错，如此说来又何谈悔之一说。”

李子虚这样说道，随即又是叹息。

“但若真是这样对待，倒是有些冷酷，毕竟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会思想的人，又怎会没有感情记挂。只是修真界都是只看当下，不看过去。后悔也只不过是逃避的说辞，唯有……”

说到这里，李子虚收回目光，落在青云的面上，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唯有活着，才能扭转一切。”

青云长啸一声，周围狂风大作，那跳动的石子似乎也能感受到青云啸声中的喜悦。

“说的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记名弟子，以后不必再回灵药峰，就在青云峰修炼便可。”

李子虚被啸声所染，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反对。因为这啸声，李子虚听得出来，青云是正真的高兴。既然青云不在意自己的过去，若自己揪着不放，反倒是显得傲慢。

“弟子李子虚，见过师尊。”李子虚说着，便跪了下去，对着青云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是咚的一声，听得真切。

青云看着李子虚跪拜的样子，眉毛一弯，嘴一张，哈哈笑了起来。青云已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笑过，这样会心的一笑。

看着李子虚拜师完毕，青云大袖一拂，李子虚便站了起来。接着青云脚下升起一点白光，蔓延到李子虚脚下才停止。

白光是一个个白色光点发出，细数后，光点不多不少，正是七个，相连之后呈现北斗七星的形状。

青云对着李子虚一抓，两人眨眼便从原地消失。李子虚只觉得白光一闪，就落在了石碑之上。期间李子虚没有感受到一丝风声和破空声，好似缩地成寸，无限拉近了两者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