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只道是无心

说着，她语气更重了几分，低喊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怕死，可谁又不怕死?我明明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等着我，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凭什么要死在那小小的戏台上!” 听到这里，我心头便滋生起来一股愤怒，看着于胤雅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冷漠。 “怕死没错，我也怕死，是人都会怕死。但你错在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害死了半个戏社的成员。因为你的懦弱，因为你最后关头的犹豫，让戏社死去的生命变得毫无意义，让其他三十一人的努力变成了笑话。” “你对得起那三十一个人么?你躲在这，不是在躲避女鬼，而是不想面对你害死他们的事实!” 于胤雅的脸色唰的惨败，没有一丝血色。眼泪从眼角处夺眶而出，被压抑许久的情愫奔涌而出。 …… 时间到了，说是五分钟，其实守卫一直在门外，没有进来打扰。 “她在这里二十多年，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窗外，很少说话。不管怎么样，你们能和她谈得来，都是好事。 “好事?” 我胸口喘息地上下起伏，抬起头，沙哑道:“好事?如果这个病人是杀人犯呢? 守卫看了我一眼，淡然道:“无论他们以前是什么样子，进了这里，就是病人。对我们来说，病人就是病人，也只是病人。” 我默然无语。 阴冷的长廊，两侧的房间里传来各种奇怪的叫声，玻璃窗口里，探着一个个脑袋嘿嘿怪笑。牛眼泪的效果还没散去，我看见地上和墙上遍布黑色的小脚印，黑暗中闪过几只瘦小的虚影。 这些脚印汇聚到于胤雅的病房外，落在门上。 是的，她躲到了这里，却依旧被监视着，日日夜夜，足足二十一年，她从来也没有逃掉过。 谈话的最后，她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戏园建立，成立清平社缘由的小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青楼女子。 青楼不是院，青楼女子也绝非女，卖艺不身，这个说法儿就可指这青楼女子。 繁华楼院，女子与一书生相遇，两人一见钟情。 那之后，书生常常来楼里与女子相会，时间久了，常有人笑他，一贫穷书生不好好考取功名，竟来这儿地方享乐。 他只是默默不语，眼里心里只有女子一人。 女子出生医药世家，后因家中被陷害，入了青楼，其善医术，但也弹得一手好琴。男子善音律，两人伴坐于青瓦阁间，一曲一伴琴，好不惬意 终于有一天，书生说他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他想和女子一齐私奔逃走 虽然他没有钱赎回女子的卖身契，也没办法给女子一个名位。但他会对女子一生倾心，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永远陪着她。 女子信了。 她寻了机会，趁夜溜了出去，不顾逃走后会背上的骂名和被抓回来后的悲惨后果，放下了所有，与书生共赴天涯。只因书生那一句"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永远陪着她”。 他们无处可去，无地可居。全靠着女子变卖带出来的珠钗宝玉，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期。 她坚信，书生是爱她的。 她卖了最心爱的绿雪含芳簪，卖了家里留给她的碧玉镯，为书生置办赶考的用品，日夜操劳。 后来，书生考取了功名，被许配了一家千金。 那天晚上，书生来到女子的房间，告诉女子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会娶那千金，但也只是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为了让女子以后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等时机到了，他自会休去那千金，然后准备八抬大轿，娶女子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他当年所应下来的，仍然是真。 女子还是信了。 她去药房备了点药材，以书生的名义。她知道，今日之后，自己不易多露面，她只好自己照顾自己，尽量不去为书生添麻烦。 再后来，女子有孕了。确诊脉象的那天，正是书生的大婚之日。 闺房中，灯火摇红，女子坐卧于床上，静听着那远处喜宴上的嬉笑声想到了书生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 他……还是爱我的。 那夜，女子去了喜宴上，在书生的惊慌失措下，以书生准备的惊喜为由赠予那千金一份香囊。 书生应了。 她自幼学医，自然知道如何可让人更容易孕，也知道对现在的书生来说，一个孩子有多么的重要。 孕有一子，便可保他的身份更稳固，能够更好的往上攀爬。 一晃半年过去。 书生终究是负了女子，当年的誓言也不过是过过口瘾罢了。 被赶出门那日，女子很淡然。 她没有大哭大闹的以腹中的孩子来要挟书生，也没有将书生的丑陋往事给曝光出来。 书生给她备了一小箱的珠钗金玉，言说欠她的今日便还清。 女子没要，只是笑着走了。 她回到了曾经呆过的青楼，可数十年过去，青楼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领她入门的老鸨也早已入了土，同行的女子大多已离去不在。兜兜转转，竟无人识她。 人世一晃几十年，除了那负心汉，竟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她。 或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女子失魂落魄的坐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还有什么，但她仍然在等。 等一个消息。 这次，书生没有让她等太久。 两人日日恩爱，终于，千金有了身孕，那府上大喜大办了整整七日，书生也得了赏识，更上了一阶官职。 然而，好事不久，那千金在五个月的时候意外小产，孩子和人都没能保住。 千金的表哥悲从中来，派人去寻究，直到发现了一个香囊。 她自幼学医，自然知道如何可让人更容易孕，自然也知道如何容易让人小产。 而当日买的那些药材，也是以书生的名义，与她无关。婚宴当天，他也亲口承认过了。 女子“听话”的从不露面，也无人得知她的身份。 就这样 书生被关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