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命坎
只见方老头挥挥手,一个年轻人从屋子里跟了出来。 这年轻人看起来和我一般大,脸色苦闷,手中捏着一张半折的黄纸。”我徒弟。” 方老头猛咳嗽了两声,咳的厉害,听得我好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来,小六,认识一下,这位是齐大爷,算是你师傅我的朋友吧。 年轻人有些羞涩,点点头,叫了声六爷。 老爷子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长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你都准备好了? 方老头点点头,摩挲着手中的纸杖:“差不多了。能教的我都教了,能走到那一步,就全看他的悟性了。小六他也是个五弊三缺的命,不容易。 “我给他算了算,他还有个命坎未过,若来日他去寻你,还请给我个面子,帮上一手。你也知道,扎纸这一行已经没有多少传承了,不能断在我这里啊。 老爷子应了下来。 一旁的刘瞎子脸色古怪,看了眼年轻人,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这几行,入行严苛。就算寻到了能交付的人,也多为“贱命”,能不能活到学会那一天也是个问题。 传承,快断了啊。 方老头带着我们进了街尾的一家店铺。 小六,全名李六,跟着方老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按他的话说,是方老头救了他,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不然他早就被村民当作是邪怪烧死了。 到了这儿,我才看到,他两只手的手指,竟各为六指。那多出来的手指遍布伤痕,即使痊愈,也仍留下狰狞的伤疤。 六指。 老爷子接过李六递过来的茶水,盯着那双手六指,啧啧叹道:“天生六指,这诡命之人也能让你遇到,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羡慕了?”放老头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珠子眯成了一条线:“那要不,我把这徒弟给你,你把你儿子给我,我教他扎纸。 我犹豫了一下。 说实话,我对这扎纸之术还挺有兴趣,扎彩匠,扎鬼纸,扎来鬼纸祭阴阳。不知道能否亲眼见到扎纸化活人这等手段。 老爷子果断拒绝。 方老头嘿嘿直笑,他也就是开个玩笑。他们这几行拜师收徒,可是要三叩九拜,行正规的拜师之礼的,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 “行了,茶都快凉了,你也该出来了吧。”老爷子突然开口。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内间一阵沙哑的笑声,一道人影走了出来,我登时瞪大了眼睛。 又一个方老头。 这椅子上坐着一个方老头。 房间里面怎么又走出来个方老头? “六爷这双眼睛真够尖的啊。 内间走出来的方老头拄着拐杖,他走到椅子前,轻轻一拍,却见椅子上的"方老头"阴气一散,顿时变成了一个纸人,栩栩如生,方老头模样的纸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第一眼见到这方老头,就觉得他僵硬怪异,一张脸好似拼凑起来一般,没想到竟然是个纸人! 老爷子摇头感慨:“可惜了,若再给你点时间,说不定真能让你把扎纸这一行琢磨透。 方老头倒看的开,说若不是还欠着老爷子一个人情,他早就抓着生命最后一丝火苗四处转转,去一些不敢去的地方,做一些不敢做的事情。 “你倒是活明白了。”老爷子道。 “这人啊,年轻的时候以为时间很多,总是告诉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等等再做。可是拖啊拖,拖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做成,也什么也没得到。可做了,又怕做错,一辈子战战兢兢,没个痛快。” 方老头乐呵呵说道:“现在要死了,没啥好失去的了,那不得趁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好好放肆一把。” 说罢,他看了眼沉默中的刘瞎子,浅喝了一口茶水。 “黑江捞尸人,久仰啊。前两天本地的猫儿们跟我说过了,女鬼的事儿我可以帮忙。 他这里说的猫儿们,指的是当地的那些同类。刘瞎子凭老爷子的名号寻人,欲对女鬼动手,这事早就传遍了鄂州市的圈子,自然也传到了方老头耳朵里。 “不过。” 方老头突然顿住,直勾勾盯着老爷子:“我想请你答应一件事。”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老爷子笑道,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事情。 “小六的命坎,还请风老头你多上心。 话音落下,老爷子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凝重,手指轻敲着扶手,屋子里只剩下有节奏的敲击声,沉默持续了很久。 能让方老头连续提出来两次,小六的命坎定不会简单。 我那日被鬼祟缠上,引发了天谴,就是一个命坎。还是老爷子拼死相助,我也丢了半条命,才躲过去。后来入了墓葬,寻到了传闻中的蕴灵珠这命坎才算真正跨了过去。 “我会尽力的。”我心头一跳。 老爷子这是答应下来了啊。 方老头却笑了笑:“有风老头你这句话就够了。话说,既然要对付女鬼,你们对那女鬼了解多少。 我将田广洞村、棺戏镇、精神病院于胤雅和农家乐中遇到的红白撞煞,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方老头听着,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道:“金簪子在你手里? 我应了一句,将簪子拿了出来。 方老头接过簪子端详了半天,沉声道:“鬼死怨不散,魂无形,如果想存留在阳间,需有一承载其怨气的东西,其中多为怨鬼生前重要物品。这簪子若真是定情信物,或许会是对付女鬼的关键。 “重点是,那黑影让你带着这簪子去见女鬼,是何目的? 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明白那黑影是何来历,又是为何而出现。 眼瞅着天快亮了,我们才道别了方老头,事情已经交代,他要去准备些东西,待到两日后,他自会去棺戏镇和我们汇合。 出了门,整个街道依旧冷清。 哪怕天已经微亮,温度回暖,街道依旧阴沉沉的,弥漫着一股死气。那些店铺紧闭,一夜过去,没有任何变化。我打了个哆嗦,眼睛直望着那拉紧的门门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