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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渡心

金冠束发,肩披金箔翎羽大氅,身着一袭墨蓝色长袍的男子从天而降。 他半悬在低空,覆手向太子妃推出一团光华。 水蓝色光华将蚌壳整只包裹,接着漫天荧光伴随着灵气流,星星点点沁入蚌壳之中。 约摸一盏茶功夫之后,太子妃重新化作人形。 “太子殿下,您快救救宴儿,宴儿被这凡人女子蛊惑,性情大变,竟夺了我的灵珠,将其碾碎,送给这女子敷脸。妾担心再这么下去,宴儿会被这女子彻底蒙了心呐!” 太子妃恶蚌壳先告状,还拧巴出一副慈母忧儿的神情,伪善至极。 太子都没有询问初宴究竟发生何事,他直接屈指成爪,猛然发力,将初宴体内的灵力吸摄出大半,接着将其凝成灵珠,渡入太子妃体内。 初宴刚被紫砚附身结束,这会儿正是孱弱,又被太子重伤,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形,半跪在地。 太子妃无声狞笑一记,向他投去胜利者的睨视。 纵使她心里得意得紧,但其面上瞳中依旧满覆慈爱。 她慢步踱上前,伸手去搀扶初宴:“宴儿,你莫生太子殿下的气,太子殿下毕竟还是挂心你的。此女接近你必有私心,为娘劝你还是尽早将其诛杀为好。” 太子妃的演技还不算拙劣,她这不动声色的微相关切,与先前的狂妄之态大相径庭。 太子妃早就料到以初宴的脾性,他会作何反应。 果然不出他所料,初宴一把将其推开,他的目光满覆杀气:“伤她者,我必诛之。” 太子妃唇角漾起一抹邪笑,她运起掌力,将灵力化作小光刃,朝初宴发去。 只要他出手抵挡,她便瞬间收回小光刃,如此便能造成他伤她的假象。 初宴的确是抬起了手,但他的手骤然被玉合欢握住。 玉合欢将手腕旋转半周,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他手背上,接着扣起他的五指,将他的手掌掌心向外扳直。 灵气流自她的手心穿透过他的整只手掌,接着又从他的掌心发散出来。 太子妃的小光刃登时化作实体停滞在半空。 “太子妃你明面上视他为亲子,此番去出暗招对付他,何解?亦或者说你的目的并不在于伤他,而是在于离间他与太子的感情?” 太子妃万万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他一时语塞,偷偷扭头望了一眼太子。 太子的面上乌云密布。 太子妃慌了,她磕磕绊绊道:“宴儿,我不是要伤你,我只是想试一下她的反应。” 这话说出来只怕太子妃自己都不会相信,但是当下她也想不出其他借口。 玉合欢扶着初宴站起身来。 气氛一度胶着,正当此时,原本要袭击他们的光刃骤然自行崩裂,继而化为齑粉。 光刃上所附着的太子妃灵力,骤然化作数道光束,直射入玉合欢体内。 “玉合欢,你感觉怎样?” 初宴知道,这是她体内的琴心,对于外界攻击性力量所启动的消除隐患的反应。 但这反应发生得太不是时候,她体内藏有琴心的秘密,不知是否会因此泄露。 果然,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太子朝玉合欢缓步走来。 他每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目光更是混沌得令人捉摸不透。 初宴下意识将玉合欢护在身后,他微微上前一步,向太子见礼:“儿臣恭请父君圣安。” 太子走到他面前,却无视他的问安,只向玉合欢询问:“你就是十年前来我灵海的凡人女孩?” 太子自持气场,行路皆似飓风掠境,常人见之必是诚惶诚恐。 玉合欢泰山崩于前而处变不惊的优势,便在此刻尽致挥发。 她仔细拆读了一下太子的问话。 姑且先不论自己梦境中的海难是否真实存在过,单凭太子的问话,她便推测出太子在十年前并未见过自己。 “太子殿下既未见过十年前那个女孩,您又何以推断是我?”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识一惊。 太子惊诧于她如何能窥探出自己的想法,初宴却是被她的勇气所折服。 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敢与太子这般说话的,她是第一人。 初宴太了解他父君的脾气了,父君向来只容得对其心怀敬畏,此番他的态度是否怀有敬意他不知,但畏惧绝对是半分都不存在。 初宴担忧其父一怒之下起杀心,他连忙开口替她圆场,却发现他竟又无法发声。 他又急又忧,只得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以示她莫要太过不卑不亢。 他一面提醒玉合欢,一面望向其父,幸而太子并未发怒,且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太子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以你的聪慧,应当也已猜到,我不会放过十年前那个女孩,你既已猜测出我并没有见过她,为何不当即否认,还将我的想法戳破?你这不是自己走向绝路吗?” “位高如您,最不能容忍的应当正是欺骗与谋算吧。我若因觉察出您并未见过她,而矢口否认,便才是真的将自己逼向绝路。” 玉合欢声色澄明,她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她接着补充道:“在我的记忆中并未去过灵海,但在我的梦境里却时常闪现海难之景,我推测,应当是有人故意抹去了我的记忆。” 她话至此处,偏眸望了初宴一眼,初宴微微侧过头去。 “既如此,只有动手,才能探明真相。” 太子微微颔首一记,紧接着朝她抬掌,但他的掌心并未附有丝毫灵力。 同时,初宴展起一臂,挡在玉合欢身前。 他骤然阖上双目,静待即将到来的一击。 太子的手掌停滞在他额前。 “时隔百年,我儿也有了自己想要守护之人……甚好。”他浑浊的眼瞳中骤然有了一丝清明,那是一道转瞬即逝、身为人父才有的眼神光。 这道光芒消逝后,他又变回了那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狠奕君主。 太子停滞在他额前的手骤然后撤,接着一掌击向他的心脉。 太子所击之处是他的旧伤。 初宴在受了这猝不及防的一记重击之后,侧倒在地上。 “你还愣着做什么,速帮我钳制住宴儿。” 太子妃在接收到太子命令后,她当即出重手,以灵光筑笼,将初宴囚禁其中。 “父君,宴儿求您,不要伤她!”情之所至,他再度发声。 初宴半跪半趴在光笼中,他曲肘想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立起来,每次他就快要站起身时,就被太子妃用灵力又击倒在地。 他尝试数次,尽管被灵力划出一身的伤,他却一直都没有放弃。 他并非是想要冲破光笼,与父君对战,他只是想向父亲行跪拜大礼,哀求他放过玉合欢。 这就是最真实的他,对外人狠厉,对亲人愚孝。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与自己的生父为敌,因此只能用哀求这般卑微的方法。 只是现在他只是想用如此卑微的方法,却也是阻力重重。 他每试图站起一次,身上就被光笼用灵力击出一道血痕,如此反复他终于失了最后一丝气力,只得伏在地上,抬头望向玉合欢。 玉合欢被太子以灵力锁喉,根本反抗不得,她被高悬至空中,双臂向下侧展,屈指成爪,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嚎。 自她心口处有灵光愈演愈强,最终幻化作若隐若无的琴心之状。 在确认海神琴琴心果真在她体内后,太子当即出手,摄取琴心。 玉合欢是凡人之躯,十年前被琴心破了心脉,已是大伤,若非当时他竭力相救,只怕她早已命丧当场。 琴心在她体内蛰伏十年,早已与她心脉相融,太子此番摄取情心,定会将她心脉一同斩断。 在光笼中,他也爆发出一身怒吼,紧接着运起鲛珠之灵,猛力将光笼击碎。 初宴破笼而出蹿至他齐肩的高度,接着伸手搂住她的肩与后背,与她唇齿相依。 同时他用后背承受住太子一记重击,身形一颤,唇瓣与她贴得更近。 在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玉合欢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他身躯冷极,他似一座冰雕,就这么矗立在她面前,任凭她使多大气力都无法移他分毫。 他的唇霸道地将她的温热之气锁在体内,同时又将一阵冰凉自他舌尖沁入她心肺。 在这绵长而又深情的一吻中,她体内的琴心被他心口的鲛珠之力逐渐吸引,他的鲛人之灵护住了她的心脉,将琴心承起,往自己的心口引渡。 她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要夺琴心,但他也意识到身怀琴心,这必定不是什么幸事。 现在这波祸水已经被他引流到了他的身上。 “为什么?你为何要替我承受这些?” 她在心底挣扎哭喊,而他这一吻似已给了她答案:因为你。 她心里那些为了使命而竭力封存的小悸动小悲伤,此刻终于破茧而出。 玉合欢轻轻展臂环住他的腰。 这一覆掌却摸到了一段青丝,她将手掌下移两寸,依旧还能摸到青丝。 不对劲啊,她记得他那一头微卷的灰蓝色长发只至他的上腰。 正当她的手在他后腰一痛乱摸时,他终于将唇瓣移开。 玉合欢顾不上研究长发之谜,她当即将目光锁定在他心口,幸而他发现琴心之力未与他的鲛珠冲撞。 琴心的光芒渐渐柔和收敛,她看见他原本漆黑的瞳有一瞬间竟变幻成深蓝色。 但那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了。 唯独没有消失的改变,是他的那一头长发真的增长不少,直漫过他的后腰线。 “初宴,你还好吗?” 尽管她已经仔仔细细将他探查个遍,但是她还是要亲耳听到他说没事才能放心。 初宴松开环抱着她腰和肩的手,伸手轻托住她的手掌。 他浅笑淡然:“不妨事,不过吞了个生发剂而已。” 他语毕,侧头望了望周遭的灵气流,现在若回降至地面,只怕刚稳定的灵气流又会发生暴乱,因此他们必须要在半空中再停滞一会儿。 “合欢,摸尾定情是我们鲛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吻是人间男女传达爱意的方式,你我两式齐全,你可愿答应,与我在一起?” 初宴终于鼓起勇气,毫无兜转地向她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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