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入相
长宫,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番光景。
在阿玉的印象里,对于长宫的记忆点无非两处。
一是同阿初相遇的合欢花树,二是同无尾一起挑灯秉烛无数个天时的无涯殿。
但幻境里,这两处地方都没有显现,之所以能认出这是长宫,是因这宫檐是长宫特有的璞玉砖瓦。
“咻咻咻……”刚踏出两步,阿玉就听闻一阵利箭连发声,那声音离弦时凌厉无比,中靶是干净利落,不消察看,阿玉就知道射箭之人是怎样的英姿。
她循声找去,竖起耳朵等待下一次中靶声,但她等到的却是转轴拨弦的箜篌雅乐。
“呵,想不到这天界也有人效仿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啊。”
阿玉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继续循声找去。
箜篌声绵长幽然,根据乐声,阿玉很快寻到了在长宫后方一处隐秘空地里,抚琴清唱的仙人。
阿玉赶紧寻了个隐秘处藏身,望着那边的动静。
抚琴仙人一袭战铠里衣,黑袍随行地披在肩头,以鎏金搭扣系着,距离他不足五步的地上,散落着一件战袍,上头还沾着血迹。
战袍边,一名女子瘫坐在地上,捂着伤臂,面上却全无痛苦之色,甚至还附着琴声微微晃首。
女子裙踞散落在地,铺散成一朵盛放的花儿,在那淡粉色的裙带边,躺着一支蘸血的箭。
这画面阿玉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一点她不明白,方才听闻到的利剑离弦声是那么稳准狠,不应该会误伤旁人才是。
更何况,从这女子跌坐的位置来看,她应当是走到箭靶边才被射中的,都走到这里了,抚琴仙人怎么可能瞧不见她?
阿玉思忖间,不由得以手扶下颌,手肘不慎捅到假山石,发出“咚”一声轻响。
这一声响极其细微,但没能逃过抚琴仙人的耳朵,他徒手向隐蔽处掷来一支利箭,利箭头没入山石时,整座假山石陡然碎裂。
“墨客?”抚琴仙人微蹙眉,轻唤一声,语态中满覆疑惑。
他还疑惑?她才疑惑呢。
阿玉听到抚琴仙人唤这一声时,当即扭头向四周探望,可此处除她以外,并无旁人。
“左顾右盼的做什么?”又是一声冷斥,声音不大,却颇有些气势。
听到这一句,阿玉确信她在对方眼中,就是那个叫“墨客”的人。
也好,总比以外来者身份同抚琴仙人交涉要好。
但问题来了,这个叫“墨客”的是雌是雄,是何身份,她一概不知,这要如何作答呢?
“阿兄。”正当阿玉困顿时,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忽然面向她喊道。
谢天谢地。
有了这层关系提示,至少可以暖个场。
阿玉忙不迭地摆出一副心疼的表情,问女子:“阿妹,你伤怎样了?”
女子闻言瞠目,以一副“兄弟,你没事吧”的表情回望着阿玉,盯了须臾后,微微偏头,又唤一声:“阿兄!”
见到阿兄也不至于这么激动,连唤两声吧?
阿玉正想着怎么安抚这个妹妹时,余光里出现一道身影,阿玉偏头,惊见一名女子从自己身旁擦过,目光空洞,步伐也是说不上的别扭。
这虽是一名女子,但仪态却偏男相,尤其是这个外八字,阿玉真是没眼看。
女子从她身旁擦肩,走到受伤女子跟前蹲下,搀着女子再起身时,身板伟岸不少。
这个女子……变成了男人?
阿玉揉了揉眼睛,定睛且跨近好几步。
“你……”阿玉语塞,出幻觉对花木一族而言是命不久矣的预兆。
阿玉必须要弄清自己是否真的出现了幻觉。
那不知男女的仙将转身,对阿玉道:“墨客,你要是还想劝我莫要舍女相,便莫再白费唇舌了。鲲族入相,生死难料,我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鲲族?入相?
原来如此。
鲲族在成年前,可由父母选择孩子是男是女,但若鲲族父母已殁,那么孩子的性别就只能随机定,随机定的鲲族仅能在成年后才能改换性别一次,但这一次转换凶险非常,极有可能因此覆灭,且无来世。
对于鲲族的这一特性,阿玉印象很深。
“将军。”鲲仙向抚琴仙人躬身行礼,迟疑须臾,接着道,“锦岚,我的新名字。”
“你为助我,竟舍了奚姓。”抚琴仙人走到这位自己命名为“锦岚”的鲲仙面前,双手覆在在双臂上,定了良久,微笑一记。
抚琴仙人面上的笑七分感动却还携着三分无措。
“将军,都过去了,今时锦岚追随将军,仅为大业而战。”
锦岚的话朦朦胧胧,但阿玉这方面天性比常人敏锐,她一下子就捋清了因果。
锦岚原是女身,恋慕抚琴仙人无果,不再做无谓的坚持,专心搞事业去了。
倒是个奇女子。
“墨客似乎对我家阿妹有心思?”锦岚到底曾是一条千年的女鲲,在感情上,她还是不能完全摒弃兴致。
这可误会大发了。
阿玉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抚琴仙人倒是先没好气地接过话:“别藏着,公平竞争。”
合着这抚琴仙人已经把“墨客”当情敌了。
阿玉忙摆手:“不是,我……”
她一时语噎,这怎么说,总不能说她以为女子是在唤她吧?
“那什么江湖儿女,称兄道弟者众,大家都是武神,这么称呼也并无不妥吧?”
抚琴仙人淡淡颔首,嘴角浮现若隐若现的笑,好似听到了一则趣闻轶事,即使抚琴仙人的唇角没有动,但阿玉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情略好了一些。
“将军,阿兄,墨客,你们莫要为了我争执,我们还是继续炼身吧。”
被众人唤作“将军”的抚琴仙人淡漠转身,踱步至箜篌边,漠然发声:“有些走音,我调一下琴,你们先炼。”
阿玉不懂这“炼身”是什么,此时锦岚递上一支利箭还有一柄金光熠熠的神弓。
“我才入男相,力道掌控不好,你来吧,莫要因阿玉是我阿妹而留手。”
阿玉懂了,她接过弓箭,向那名也叫“阿玉”,但外貌和自己全然不同的受伤女子拱手。
“阿妹,请。”既然她现在是“墨客”那就应该对姑娘家怜惜一些,更何况那女子伤得不轻,切磋无法避免的话,那至少该有的礼让都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