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铃铛
“可惜...实在是可惜了...” 左格呢喃自语间,捡起地上的砍刀,朝仍旧没有恢复行动能力的温良走了过去。 “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成为朋友...” 虫人,只要将体内的虫子取出来,就会瞬间死亡。 他听闻东区有些被虫子感染的人,实在狠不下心去吃人,就选择把自己的身体割开,找出虫子,然后自我灭亡。 能对自己下狠心,依然不肯伤害别人的,这是善良之人。 但还听说,有些人为了活命,选择疯狂吃人。 甚至连自己的孩子,家人,都不放过。 这是邪恶之人。 当一个人成为虫人之后,拥有不死的能力,那么善良与邪恶,就在一念之差。 温良无法分辨自己是个善良的人,还是个邪恶的人。 他只是觉得,为什么会是自己? 在久远的记忆中,自己有一个温柔善良的母亲,还有一个能够抵挡风雨的父亲。 一家人的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至少健康喜乐。 至少在他的记忆还没有出现破损之前,一切都是完美的模样。 可突然有一天,一群陌生人把自己拽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然后绑到了椅子上。 眼前是父亲下跪的模样,自己被迫吃下虫子,母亲被人捅死在床上。 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所以他必须要找到胡庸,把这一切问个清楚。 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强迫自己吃下虫子? 他知不知道这只虫子意味着什么? 还有现在不明下落的父亲... 这一切,必须要有个答案! 只是此刻... 他感觉有些疲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眼睛虽然已经恢复了视觉,但肢体依然使不出力气来行动。 那个男人提着刀,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将刀刃抵在自己的脸上,嘴里发出一些略显病态的笑声:“温良,真是可惜了,如果有机会...真想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温良觉得这话有些可笑。 成为虫人,还能有朋友吗?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半边的骨头,半边的肉体,到现在还没死,说明你体内的虫子,就躲在这块地方吧?” 左格的表情有些阴冷,他用刀尖刺进眼前这青年左半边的胸膛之中,来回搅弄着。 虫人体内的虫子,似乎是一直处于游走的状态,如果剖肠开肚都不能将其翻找出来,那说明这小东西很可能是一直在躲。 但眼下温良的身体,能让虫子用来躲避的地方,恐怕已经不多了。 温良能清晰的感受到刀刃在体内搅拌的疼痛感,刺激着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 他知道自己眼下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否则真有可能就这么死去。 但奈何眼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四肢上的肌肉没有完全恢复之前,别说是反抗,就连活动手臂,恐怕都难。 左格准备动手了。 他先是病态的笑着,切开这个令人感到敬佩的青年的胸膛。 然后一手撕开切痕,用食指和中指手指探进去,在肉里搅弄着摸索起来。 虫子的体格并不大,想要从中找出来,并非一件易事。 但他还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在温良恢复身体前结束他的生命。 然而这时,从赌场的入口处,忽然响起一阵铃铛摇晃的声音。 像是门前挂着的风铃被风吹过一样,开始叮铃铃的作响,在原本寂静的赌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这阵突如其来的奇怪响声,左格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眯起来向赌场入口处看去。 “这铃铛声…是荒客…” 西区的荒客,常年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在彼此之间,形成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每一名荒客出行前,都要随身携带着一只铃铛,或者多只。 这个铃铛有荒野之中,有十分独特的作用。 更早的时候,荒客们在西区各地拾荒,为了防止出现同行抢生意的情况,会在到达一个区域后,先在入口处竖起一个铃铛,以表示这里已经有人登门拜访。 例如在进入山洞之前,他们会在入洞口挂上一个铃铛,让路过的同行知道,这里已经有人。 这样后来者就不必再废功夫进入,也同时避免出现双方争夺的场面。 如果后来者在看见铃铛后仍然执意要进去,那先来者就有了理由并且能够合法将其处死。 到了后来,铃铛的作用进一步演化。 在沙漠之中没有信号,也无法使用通讯设备,很多荒客在长途的跋涉中,难免会出现客死他乡、无人收尸的的情况。 一名荒客死后,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尸体还能被人发现,并且成功的被人认领带回去。 这是最幸运的一种情况。 但大多的尸体,往往都是第二种。 从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尸体就躺在荒无人烟的风沙之中无人问津。 如果某具尸体有幸被同行荒客发现,生者则会在尸体旁竖上一个铃铛,以此表示这里有一具尸体,也表示对其生命逝去的尊重。 同时也为路过的背尸人或者寻尸之人指明方向。 但是,即便竖起铃铛,如果三天之内尸体不能被人找到,那往后再找回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铃铛,只能证明,这里曾有一名荒客,为逝者祈福。 此刻赌场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铃铛摇晃声。 所有人表情疑惑,扭头看去。 左格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眯起来,寒光逼人。 妹妹左瞳坐在栏杆上,手掌拖着下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面无表情道:“哥哥,有个奇怪的人来了...好像还是两个人。” “两个人?” 左格握着刀站起身来,他内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死死盯着入口处,便见两道人影晃动着走进来。 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腰间配着两把短刀,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而在小女孩的手中,举着一根棍子。 棍子的顶端拴着一颗铃铛,正摇摇晃晃,不断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爸爸...这里好多人啊...” 小女孩在看到赌场内那几乎站满上下楼拎着砍刀身穿黑装的人后,脸色有些害怕。 她躲在了男人的身后,只敢露出半个眼睛,偷偷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直到目光在瞥向二楼后,似乎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激动道:“爸爸!那个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