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万军之势
所有空舟都在竭力配合天地舟的行动。龙文牧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驾驭的天地舟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场战斗的关键。各方空舟涌动,密集的光束对着荒妖狂轰乱炸。鹿九天一人一剑,挡下荒妖不断的强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是荒妖,亦被他强行挡下。天地舟游走在战场,寻找着出手的时机。待到某一刻,一道光束飞溅,不偏不倚的洞穿了荒妖的兽颈,妖血顿时飞溅。在荒妖踉跄的同时,数百空舟猛烈的轰击。随着伤势的加重,荒妖愈发狂乱。不过它的每一次突袭,都被鹿九天强行挡下。几次冲撞都毫无结果之后,荒妖身体突然后缩,吼声变得低沉,身躯竟快速的消失。见此一幕,鹿九天暗叫不好,一剑扫过,结果只斩开了一片雾气。荒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见一片云雾飘过,荒妖庞大的身躯赫然现身在鹿九天后方。而出现的地方,正是舰队的所在。龙文牧正在筹备下一次的进攻,这一幕看得他心惊肉跳,汗毛都竖起来了。也许旁人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龙文牧却无比清楚的看见,刚刚那头荒妖竟与云雾融为了一体。有的妖兽拥有特殊的能力,比如龙文牧遇到过的云隐兽,便有幻化为雾的能力。但谁能想到,这样庞大的妖物,竟也是如此。荒妖最初现身时悄无声息,没人知道这头荒妖是怎么出现的。但它若有这样的能力,那一切都解释得通的。鹿九天同样一惊,迅速抽身而回。但在那之前,荒妖已然喷出几道光束,随之巨口当空咬下。惊呼与绝望的哀鸣响成一片。下方的那些空舟根本无力抵挡,也无法逃脱。一瞬间,惊爆四起,狂澜翻涌间,又有十余艘空舟荡然无存。数千条性命就此消陨,连针扎的余地都没有。这场与荒妖的战斗,根本就是以性命在堆砌。鹿九天已经杀到,手中剑锋挥舞,阻挡下荒妖后续的进攻,其它空舟趁此后退。天地舟在龙文牧的指挥下不断的射出光束,一次次给荒妖留下伤痕。虽然每一次造成的伤害都无法致命,可这些伤势累积起来,总有击溃荒妖的时候。资源的消耗异常的迅速,不断有天妖师将资源源源不断的送来。至于龙舰与蛟船,因为上面的攻防妖器要比寻常空舟上的强大很多,在云如龙的调度下,这些空舟也渐渐的被当做了主力。各方强光不断的切割这片云雾环绕的战场,与荒妖的激战如火如荼。与此同时,在最后方的某一处地方,只有一艘空舟相距其它空舟较远。从始至终,这艘空舟都游弋在最外围,也只有这一艘从没有参与过进攻。这艘空舟没有被荒妖盯上过,仿佛荒妖遗忘了这艘空舟的存在。这是天月国的空舟。船头,天行洲无神的看着远方那场宏大而悲壮的激战。凭他之能,仅仅远远的观望,就已经失魂。这样的
战斗,他一辈子无法企及。他是冲着妖月而来,而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头吞云吐雾的荒妖充斥着,连最初的目的,都已然遗忘。船头的边缘,妖月也看着远方的战斗。她白玉般的手指一下下的敲打着船沿,越来越急促的敲击声证明着她的内心越来越不平静。“真是好久……没这么火大了。”她低声自言自语。那双星眸中,仿佛孕育着两团炽焰。惨烈的战斗没有一刻停息,荒妖的伤势在加重,而舰队的损失同样的巨大。远方,某艘主舰上。鹿九天摇身飞回。莫桑和虞大帅等人急忙迎了上去。鹿九天全身的铁甲都已经残破不堪,他手中提着一柄只剩两寸长的断剑。“取剑。”鹿九天不喜不悲的说。立马有人迅速返回船舱中取剑。莫桑看着断剑,心里感慨万千。他们不是鹿九天,当然不知道直面荒妖要承担怎样的压力。莫桑只知道,鹿九天所用之剑,乃是地妖品阶。这样的剑,却因战斗而毁。可想鹿九天在最前方经历着怎样的战斗。有人将剑取来,扔向鹿九天,鹿九天同时将断剑抛回。持着完好的剑再次杀回战场,没有半刻的等待,从始至终没有多说过一句话。送剑过来的妖师愣愣的看着手中断剑,那上面沾满了妖血。这把剑在与荒妖的对抗中不断的崩裂破碎,直至再无法用于战斗。这把剑品阶极高,很难想象是在怎样的伟力冲撞下被摧毁成如今这幅模样。远方荒妖的嘶吼声再起,能看见鹿九天的身影飞舞在荒妖之前,阻挡着荒妖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斩出清澈的剑芒。望着那道背影,莫桑心情沉重。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如果可能,他多想和鹿九天并肩而战,而不是只能这样仰望。不光是他,但凡来自边军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情。在边军,那个率领他们的人,此刻正为他们抵挡下最沉重的攻击,然而这一战的胜负仍未可定。扪心自问,倘若没有他抵挡荒妖,自己这些人或许早已葬身在荒妖的嘴下了吧。莫桑握刀的手不自觉的将刀拖出刀鞘一寸。“莫桑大叔。”虞大帅的声音突然传来,让莫桑微微回过了神。腰刀缓缓收回鞘中,带着一丝无力的凄凉。“他一个人,扛得住吗?”虞大帅有些出神的问。这个时候,任谁都会担忧这个问题吧。或许是出于安慰,或许是出于对鹿九天的信任。莫桑挤出一个笑容。“小子,放心吧,我从没见他败过。”他说。虞大帅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认同这样的话。狂风席卷,卷动着莫桑的黑发。看着虞大帅依旧不安,莫桑笑道:“我和九天自幼相识。还记得很久以前,云轩国还没有如今这么强大。都是他带着我们南征北战,才打下这片安宁的天下。若他没有这份强大,也就不会坐在‘总帅’的位置上了。”“总帅……”虞大帅轻声呢喃
。莫桑能看出他脸上那一丝向往,隐隐洞察了他的心意。他说:“在很多人眼里,能坐在总帅的位置上,代表着拥有冠绝群雄的实力。那在你看来,这两个字又代表了什么?”这么问,显然是有意提点,或是鞭策。虞大帅双目带这些遥远的空洞,片刻的沉默后,开口说道:“‘总帅’统帅万军,这两个字的确意味着强大……不过我在想,身为统帅万军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先有这后方千千万万的人,才有位于最前的‘帅’吗?”话一出口,莫桑起初一愣,然后豁然扭头,怔怔的看着虞大帅的侧脸。久久无言,双眸已经在惊讶中失焦。这话,似曾耳闻。一些久远到连他都近乎遗忘的记忆只因虞大帅这话而再次浮现脑海,就像尘封不知年岁的酒坛被揭开了封泥。那是不知多少岁月之前,犹记得,寒冬学府。在那时,连莫桑都尚是少年。学府中,长相威严而身穿儒袍的男子手持戒尺朗声教诲,他是私塾的先生,也是当年解甲归田的边军统帅。当他问何为“帅”,下方有孩童答,一人能抵万军,方可为帅。那年冬雪格外的寒,莫桑还记得先生在那孩童手心打下十余记戒尺,直至手掌红肿。先生说,一人强大,不过匹夫之勇。为帅者,领万军,护百姓,若无此觉悟,不配提“帅”字。后来莫桑才知,那名孩童名唤鹿九天。岁月匆匆,此后莫桑加入边军,许多年后才再见鹿九天,那时的鹿九天已是边军的一员。此后莫桑与他并肩而战,追随他左右,一路见证了他走上如今的高位。莫桑至今才知道,那些早该遗忘的记忆,竟还这么清晰的埋在心底,就仿佛发生在昨日。先有后方这千千万万的人,才有“帅”吗。莫桑回想虞大帅的话,竟哑声而笑,老眸都有些浑浊。“我……我说错了?”“不。小子,你说的好。”莫桑用手拍打了一下虞大帅的肩膀,老怀大慰。心说九天果然没有看错人。也不知是不是心境突然通达了,这时,莫桑突然觉察出心底衍生出了一股波动,就连浑身的气息都被某种力量牵动着。这种牵引是来自远方的上空。感受到这样的变故,他猛地抬起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光是他,虞大帅似乎也有所感应。“这是?”莫桑欣慰的抬着头,看着那个浴血与荒妖抗衡的男人。“小子,你可知,九天曾自创有一招,这是他的成名绝技。”莫桑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他连自己对鹿九天的称呼从总帅变为了九天都恍然不觉。虞大帅摇头。“不知也无妨,小子,你且看!”莫桑手遥指前方。稍微沉气两息,莫桑突然挺起胸膛,一声震吼响彻四方:“所有人,助总帅一臂之力!”来自边军的人很多,此刻雷吼般齐声应:“诺!”四方雄音撼动天地。正在抗衡的鹿九天朝下方扭头,
当看过某艘船上的莫桑,轻声说了一句:“多谢。”长剑舞弄清光,剑芒朝着天妖不断的呼啸。而他手持的长剑上,不知何时布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辉。天地舟上,龙文牧都因那齐吼而心震。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发现,自己的气息似乎被什么牵引着,开始呈现出另外一种有规律的波动。他猛然望向鹿九天那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气息,似乎慢慢和鹿九天的气息联系在了一起。鹿九天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舞动长剑,龙文牧都能清晰的感应,竟像自己身临其境。他回头看,发现不光是自己,周围所有人都是如此。主舰上,莫桑感慨的对虞大帅说:“主帅能勾连各方气息,让这些气息加持于身。孤身一人只是匹夫之勇,但你试想,若这数万大军气势于他一身,又当如何,此招名唤——万军之势!”天际上,鹿九天挥剑劈开了荒妖的吐息。长剑上的金辉越来越盛,就像披上了一层朝阳。万军之势,便是集万军的气势。倘若有人抗拒,纵然是鹿九天亦不可牵引。之所以能勾连这无数人的气息,是因为万众一心。或许很多人此前并不了解鹿九天,但随着这场漫长的战斗,见证了他的英姿,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与其同心。长剑上的金辉愈来愈亮,直到剑身点燃了一轮太阳。这片金辉照亮了无尽之洋,金光每点亮一分,便意味着有更多人与其同气连枝。虽无血脉,却如同胞。没有绝对的信任,岂会放任气息任人牵动。可以说,若不是鹿九天为所有人竖起了高墙,浴血奋战到了此刻,若不是莫桑的那声大喝,便不会有此刻的奇景。三尺剑握于鹿九天之手,但那萦绕的金辉已是千丈。天海镀金,这一幕如幻如梦。他虽一人,气势却如万军。连荒妖都被这样的气势所惊。狂暴的荒妖第一次朝后退缩,眼看着它庞大的身躯开始与云雾同化。若它虚化,再强大的攻势都将等同虚设!“不能让它逃!”有人在狂吼。天地舟悍然迎着荒妖冲去,船头激射出数十道流光,此前积累的资源不顾一切的挥霍。在天地舟之中,龙文牧同样声嘶力竭的咆哮,把全身妖力毫无保留的注入天地舟中。各方空舟在这一刻火力全开!流光倾泻如瀑!还没完全虚化的荒妖被天地舟的流光洞穿,下一刻便被无尽的火光淹没。荒妖嘶吼,巨大的身躯在完全虚化前就被阻止,在痛苦中重新凝为了实体。金辉照耀四方,白袍飞舞,铁甲奏响,鹿九天双手举剑,金辉洞穿天穹。他将剑挥下,金辉凌空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