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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伊伊,我不疼

察觉到头顶轻微的触碰,楚伊缓缓睁开双眼,一眼便撞进男人幽暗的双眸之中。 她猛地坐直身体,想要按床头呼唤铃叫医生进来检查,却被他轻轻拉扯手臂阻止。 “没事,不是什么致命伤。”他声音嘶哑,嘴唇干裂。 说话时,牵动唇瓣,溢出几道血痕。 楚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能看到他唇瓣上的血迹,立刻拿起水杯,将吸管放在里面,递到他身前。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随后看向她疲惫的面容,“怎么不去休息。” 楚伊抿着唇,眼神闪躲,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着杯子。 直到此刻,宗砚俢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剑眉蹙起,“伊伊?你怎么不说话?” 她拿出手机,匆忙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耳朵被震到,听不到声音,也发不出声音,但都是暂时的,你别担心。】 一连串的字符跳入眼底,男人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下来,死死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楚伊满脸担忧,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拍打他完好的手臂。 她红着眼睛,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撕裂了,有血迹晕染在纱布上。 她又气又急,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一痛。 他身体一顿,转子转过来时,看她哭得通红的双眼。 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拿过手机,打下一行字。 【去看医生。】 楚伊气呼呼地抢过手机。 【看过了!你给我回床上趴着去!】 他气焰低了些,任由她牵着回到了床上。 楚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颊鼓得像只松鼠。 终于忍不住,写下一行字。 【你疼不疼。】 那一瞬间,宗砚俢觉得一股酸涩的痛意,从脚趾蔓延到头顶。 似乎从小就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疼不疼。 他是个普通人,受伤会痛,难过也会疼。 可想到她昨晚受的苦,看到她如今只能用手机和自己交流。 他便觉得,过去的痛都不算事,他能抗住任何身体上的折磨,却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怎么能不疼? 昨晚她视死如归般交代后事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他快要怕死了。 十八岁被绑架,穷凶极恶的歹徒无论怎么折磨他,他都没喊过一声疼,那时候他甚至不怕死。 可昨晚,他真的很怕楚伊会出事。 他看着她像兔子一样的红眼睛,唇角勾起浅淡笑意,似安慰一般摇摇头。 楚伊清楚地知道,他在骗她。 他身上那么多伤口,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 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纵使她听不到,他依旧自顾自地说。 “伊伊,只要你没事,我受再多的伤都没关系。” 彼时,金色的朝阳从窗口灌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那层暖融融的光,将两人严丝合缝地联系在一起。 如同一体。 任何人都无法分割。 宗家请来了护工,但被楚伊拒绝。 宗砚俢的饮食起居,她亲力亲为地照顾。 晚上五点半,程相宜亲自过来送饭。 楚伊将食盒摊放在桌面上,拿着筷子,夹一口菜,送一口饭,再乘一勺汤,送到自己嘴巴吹的温温的,递给他。 男人一边吃,一边看她,眼睛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楚伊被他看得脸有些红,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示意别看了,妈还在。 程相宜简直没眼看自家儿子这幅嘴脸,无奈地扶了扶额。 拿出手机给楚伊发消息。 【伊伊,晚上叫护工来照顾,你跟妈回家。】 楚伊看到那条消息,果断摇头拒绝。 她指了指程相宜坐着的沙发,示意自己可以睡在这里。 程相宜满脸写着拒绝,却奈不过小丫头执拗的哀求。 她扯着程相宜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大眼睛轻轻眨着。 行,她这个当妈的心软了。 程相宜走后一个小时,周嫂送来庄园柔软的被褥,并帮楚伊在沙发上铺好。 虽然只是个沙发,但很宽敞,楚伊身材纤瘦,一米八的沙发足够容纳她。 如今,宗砚俢身上的伤口不少,并不能洗澡。 他说可以将就两天,但楚伊坚持要为他擦身体,她知道,他身体昨夜沾染的血迹并没有清理干净,黏糊糊的一定不舒服。 他忍不住逗她。 【想看你老公的身体就直说,以后让你看个够。】 楚伊那沾湿的毛巾砸他,愈发觉得这男人没皮没脸的,却让她一次次的欢喜与心动。 她俯下身,解开他病号服的扣子。 肌理分明的胸膛,透着无限的安全感。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他锁骨下处一处红痕上。 她的心脏狠狠一跳。 慌乱地挪开视线,告诉自己别看。 也别想。 这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宗砚俢不知道的是,他的锁骨下方处,有一处深色吻痕。 和他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伊收敛心底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此刻眼底一片清明,心无旁骛地为他擦身体,毛巾再放进水里,便在水盆里晕出淡淡的红。 楚伊的手指一顿,心尖泛起酸酸涩涩的痛楚。 她咬了咬牙,让他侧着身体躺下去,为他擦拭后背。 他眉梢轻轻扬起,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他后背的伤势,就算他没看到,也猜到七八分。 爆炸时,热浪和碎片的冲击全都打在他的后背,就算想象也能知道,伤口会有多狰狞可怖。 保不齐她看到又会哭鼻子,他舍不得看她掉眼泪。 但楚伊强烈坚持,举着毛巾,挽着袖子立在旁边。 她的眸太坚定,太纯粹。 他拒绝的动作,缓缓松懈下来,最终在她注视下,缓缓半转身体。 与此同时,他将手机递给她。 【看归看,不许哭鼻子。】 楚伊撇撇嘴,她才不会哭鼻子。 她半蹲在床边,将他的病号服脱下来。 在看清他后背上的伤痕后,她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原本平滑的脊背,此刻布满大大小小交错的染血伤痕。 细小的伤疤中间,横亘一条手掌长的割伤,伤口似乎很深,被缝合处理过。 她甚至能想象出当时伤口血肉翻飞的模样。 楚伊的手僵在那里,完全不敢下手。 她不知道该擦拭哪里,或者说,哪里能让她擦拭。 微凉指腹,轻轻触碰他的后背,在他完好的皮肤上滑动。 宗砚俢屏着一口气,脊背僵硬得如同木头。 感受到他的变化,她眼中蓄满泪水。 一定很疼吧。 她的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些伤,是为她受的。 可此刻,却疼在了她的心头。 但此刻的宗砚俢,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 伤口确实是疼的,但被她这么一碰,脊背处像是燃起了火星子,顺着他的身体蔓延到下腹。 一股炙热从体内喷发,他不该这个时候心猿意马,但她的指尖太温柔,带起的星火太狂烈。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舒缓心头浮躁。 忽然,他似乎听到一声抽噎。 缓缓转过身体,便看到他的小夫人,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委委屈屈蹲在那里,抿着唇,像是这伤受在了她的身上。 晶莹的泪,一颗一颗往下砸。 砸进地面,砸进他的心里面。 他无奈地叹息,从床上爬起身,坐在床边,长腿支在地上,俯下身看她。 长指揩掉她脸上挂着的泪珠,轻轻地笑,“刚刚是谁答应我不哭鼻子的。” 楚伊盯着他的唇形,猜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抹着眼泪,无比心疼地看他。 他光裸着的上半身,右臂缠绕着纱布,此刻正面对着她,完全看不到身后的伤痕。 但刚刚那副画面却挥之不去。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和语气纷纷透露着宠溺,“不疼。” 楚伊动着唇,说骗人。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有没有听到。 只能看到男人托着她的下颌,慢慢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干燥的,炙热的,含着药气的吻,慢慢充斥着她的口腔。 纠缠之间,他愈发地深入,极力想要驱走她的不安。 有眼泪在两人辗转之间偷偷混杂进来。 他的唇分离两分,将那些泪尽数吞干净。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炙热绵长。 “伊伊,我真的不疼。”他轻轻呢喃。 知道她听不见,却依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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