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探情形驰援敌酋(贰)
陈天识喜道:“原来是罗姑娘,你如何来到了此地?”罗琴笑道:“我师父中途有事,那恒山却不得了,便与我回到这泰山之地。”嘴角一撅,微微叹息,道:“武林高手若是休息,也能半 开耳目,辨识外面的动静,哪里跟你一般,竟然睡得如同死猪,我撬开窗子进来得半日,你也不能发觉。”陈天识附和道:“是,是,我也不是什么高手低手,你快些解开我的穴道。”罗琴 道:“你先前挫将了那牛鼻子的威风,也算得扬名立万了,许多人皆以为你是杰出的后起之辈,大加夸赞呢。不过也必定引来一些不甚服气之人,伺机要向你挑战。”陈天识愁眉苦脸,道: “不用比了,他们若要胜我,我即刻双手投降就是了。你快些解开我的穴道吧!我,我有些内急,实在憋闷不得了。” 罗琴闻言,又是羞臊,又是好笑,道:“我,我若是不将你唤醒,你还会如此麻烦?要我放你也行,这金簪子却要送我。” 陈天识摇头道:“日后有钱,我替你买上十支八支也无妨,这簪子却不能现在给你。” 罗琴神情一变,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那个辛家大小姐吗?” 陈天识叹道:“非也,非也,日后得了机会,这簪子还是要还给她的,若是依你,我还拿什么给她?” 罗琴心花怒放,道:“你要还给她么?好,果真如此,我便将这簪子给你。只是你若骗我,我还是要将它夺来折断的。”手指在他胸口一点。陈天识慌不迭爬起,穿上脱鞋,急急跑到那屏风 之后。罗琴听得唏哩哩滴答之声,极其困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俏脸通红粉赤,状若六月飞霞。陈天识出来,大呼舒服,却见罗琴扔来一物,伸手接住,正是自己的外套衣裳,奇道 :“这是作甚?”罗琴看他一眼,笑道:“我来寻你,自然有事。先前你在荒岛之时,不是说道什么《八脉心法》吗?此书陡现江湖,你不与我去窥探一番么?”陈天识摇头道:“有什么好 看的,若是有红叶峰的下落,那才好哩。”罗琴眼睛一转,道:“《八脉心法》乃江湖至宝,但凡习武之人,莫不想得窥一二。那专门收拾天下负情薄幸男人的神秘高人,也是江湖中人,说 不得心痒难耐,也来夺宝哟。”陈天识闻言,精神一振,将外套披上,略施收拾,催促道:“你说的事,我们去吧。” 陈天识素知罗琴处事有度,玩笑归玩笑,若是有甚麽正经事,却是集中精力地应对解决,于是不敢怠慢,随她从窗口跃出,略一打量,便往前院跑去。来到一处院墙之下,罗琴轻身提纵,跃 了上去,急坏了下面的陈天识:“这墙高足足有两丈有余,表面平滑之极,也看不得甚麽能够用来攀爬的凹坑依赖。”遂急道:“罗姑娘,你放下一根绳子来,拉我上去。” 罗琴嘻嘻一笑,道:“我忘了,你不曾练过甚麽轻功,难怪跳不上来。只是我也带了刀、带了药,偏偏没有带上绳子。” 陈天识叹道:“那可如何是好?” 罗琴四处窥探,心中有了主意,道:“你不要着急。”从一旁的半枯树枝上,扯下一根蔓藤,垂下地来,让他牢牢捉住,自己忽然往外面跳下,借着下坠之势,反将另一端升起。 陈天识勉强攀上墙头,道:“我怎样下来?” 罗琴嘴角一撇,道:“你虽然没有习练过轻功,上不得墙,但是也随那清微道士修炼过道家之内功心法,莫说跳下,就是从上面摔跌下来,那也是无恙的。”陈天识恐她耻笑,牙关一咬,跳 了下来,双足落地,不过轻轻麻痹,可见她此言并不虚妄。二人穿过小镇,来到郊外,月色清凉,如丝银光倾泻而下。 两人来到一处庄院,罗琴道:“你我进去好好窥探一番,小心一些,切莫弄出甚麽动静,去被里面的人发觉了。”陈天识见此地院墙,丝毫也不比那椟珠镖局低,不觉愁眉苦脸,叹道:“苦 也,苦也,怎样二度翻墙攀房?”罗琴笑道:“你慌张甚麽?这里过去自有通道。”顺着墙角,俯下身子,往侧门窜去。陈天识喜道:“原来那侧门是开着的吗?”紧紧追随。待来到侧门, 罗琴却不停歇脚步,依旧往前跑去。陈天识颇为惊愕。两人来到一处斑驳墙外,罗琴笑道:“就是这里了。”转身将墙上的一捆草禾抱下,露出一个豁口,不大不小,正好容纳一个人摇摆进 出。陈天识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早将这里凿了一个大洞。”罗琴呸道:“我有那么无聊么,专来挖人家的墙壁?傻哥哥,这个洞口是此间顾聪自己有意留下的,不过被我偶尔发觉,今晚 借来一用罢了。”陈天识闻所未闻,只道天下的人家皆是将各种漏洞补上,防止盗贼小偷入内胡为,这顾聪偏偏要留下一个偌大的豁口,却不知究竟有何用途,心中疑窦丛生,百思不解,见 她把轻轻跳了过去,更不迟疑,撑跃而进。罗琴回身笑道:“此墙越来,甚是轻松吧?却不是哪里都能遇得上的。” 这流云庄甚大,亭台楼榭,层层叠叠,小桥流水,纵横交错,比那椟珠镖局也不知要气派多少倍。陈天识看得一个半月弧门,就要钻过去,被罗琴一把扯作袍袖,道:“哪里去不得,本是小 人奴仆居住之地,你要是稍有不慎,岂非就要暴露行踪?”引着他转过一处假山,东绕西转,来到了一间大屋之前。假山一端正好衔接于屋脊翘檐,二人爬上假山,小心攀上房顶,小心俯下 ,罗琴轻轻揭开上面的瓦片,从里面透出一些光线,真能看得里面的大半情景。最先入眼的,正是庄主顾聪,便见他端坐于太师椅上,一手托盅,一手抚盖,轻轻品饮一口,甚是惬意,笑道 :“听闻‘黄谷六圣’杀人如麻,不想这演技也是一流,实在叫人佩服。”他身旁尚有两套案几桌椅,堆砌酒菜,好不丰盛,各坐一人。陈天识看得真切,几乎就要叫嚷起来,原来他们正是 那“铁屠熊”朱天与“撼山岳”袁子通。 袁子通抱拳笑道:“庄主过奖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兄弟虽然不能行侠仗义,但杀人越货,捣乱作恶,俱是得心应手。” 朱天道:“不错,我们一路由南而来,也不知活活吃了多少小孩儿,要是不嫌饱,便连他们的父母也一并吃了。” 陈天识闻言,心惊肉跳,忖道:“这等罪过,可是天大的了。”罗琴眼睛一转,俯耳道:“你害怕麽?”陈天识低声道:“我怕什么?他们要是敢害我,我那长剑也不是吃素的。”有意无意 之间,伸手往腰间探去,空空荡荡,哪里有剑携带? 下面三人谈笑甚欢,听得嘎吱一声,大门被人推开。顾聪道:“裘长老来了。”朱天、袁子通慌忙起身迎接,垂首而立,颇为恭敬。 便看来人华发半白,黄衣苍袍,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顾聪躬身一礼,道:“属下叩见裘长老,您老人家辛苦了。” 裘长老微微颔首,也不客气,便在那顾聪的太师椅上坐下,道:“辛苦也是值得的。如今泰山派设计阴谋、陷害一庄一镖之丑闻,已然被各处兄弟四处传播,不日就可成为江湖笑柄,遗臭万 年。嘿嘿!他‘大泰山’当不得,却要从此成为‘小泰山’了。”朱天陪笑道:“多亏了裘长老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方能如此轻易成功。”袁子通附和道:“所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 之外’,其实也不过如此。长老高智大慧,勘比那开齐国霸业之管仲、汉朝开国功臣之张良。” 裘长老哈哈大笑,道:“这算不得甚麽,不过是他泰山妄人咎由自取,也怨怪不得别人。” 顾聪道:“所幸他们的掌门人无怨道人正在闭关修行,否则若是依将他谨小慎微、安守本分的性格,断然不会让他的两个师弟如此胡作非为。这也是天意呀!是了,他们还在那大门之外监视 麽?” 裘长老冷笑一声,道:“不错,所以我依旧从豁口进来,只是今晚风大了些,却将草禾吹下来了。” 陈天识见罗琴笑盈盈看来,似乎说道:“你可明白了?”心中顿时明亮,忖道:“原来如此,有人从大门、侧门进出皆有不便,于是便从墙洞往来。”细细思忖,反而更添几分疑或:“不知 是谁在监视这流云庄?他们又要监视谁?” 却见裘长老挥手示意将朱、袁走前几步,从袖中掏出两粒黝黑的药丸,另一只手捏着一张小纸,道:“这是蚀心丹的解药,你们服下,便可以离开了。只是老夫尚有一件事情央托你们去办, 你们若不答应,我也不再用这毒药胁迫;假若答应了,无论事成与否,这一千两的银票,都是你们的酬劳。” 朱天与袁子通面面相觑,试探道:“那件甚麽事情,我们可干得来麽?” 裘长老呵呵一笑,道:“干得,干得,依凭你们的本领,实在是绰绰有余。” 这“黄谷二圣”道:“好,既然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我们却之不恭,便接下这笔生意了。”接过药丸,一人一粒,吞入腹中。袁子通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