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竹板铿铿谁敲打(贰)
嵩山派前,一座偌大的石像,所雕刻的人物,据传曾是嵩山派开派祖师风中子前辈,其腰间悬有一物,看似布袋,岩石褶皱之间,凸凸鼓鼓,似乎若是颗粒物什。 罗琴将白驴拴在道旁一棵树上,笑道:“听闻这位风中子本是唐朝追随李靖的一位仆人,武功不错,忠心护主。李世民开过之后,大封群臣,独独李靖功劳虽大,却偏偏不肯受封,于深夜封 门挂印,携红拂女悄悄逃匿,这风中子一人仗剑担酒,紧紧跟随。三人来到了这嵩山一地,见苍松翠柏,风景秀丽,于是停下安歇,小憩半月,在崖旁结庐而居,白天迎昼而歌,夜里望月抚 琴,倒也惬意安然、其乐融融也。后来一日,那风中子醒来,朝阳之下,美色依旧,却不见了李靖与他妻子的踪迹,寻遍周围,呐喊无果,却在二人原先居住的小庐中觅得一张书札,写道: ‘我自乘风踏云去,汝在此地笑青松。’方知他两个素来修行,想必一夜之间,忽然领悟得道,便乘风踏云,到那天上去当什么活神仙去了。这风中子无可奈何,便依照信上所嘱,至此在嵩 山一地开创基业,始建立这嵩山派一脉。” 陈天识也将黑驴拴好,闻言笑道:“他们哪里去作什么神仙了?合该是嫌弃这风中子虽然忠心耿耿,却不识时务,人家两口子卿卿我我恩爱游走,他偏偏象条影子一般牢牢跟定,便是亲热也 不能随意,岂非烦恼之极?夫妻两个便相互合计,寻思个什么法子,将他甩掉。” 罗琴小嘴一撅,幽幽叹道:“你说得好不勘俗,人家李靖与红袖女分明就是作了那神仙眷侣。” 陈天识慌忙道:“是,是,他们必定是作了神仙眷侣的。你我--”不及说完,见石像后面的院门大开,里面涌出一群人来,当中一人,黑衣白袖,精神爽飒,气度不凡,看见嵩山五子一众 ,远远大声笑道:“好,好,几位师弟出马,将这恶贼轻易擒获,果真是了得。”又拱手抱拳,向“长枪十杰”、“河洛双英”兄弟道:“劳烦各位一路押送,在下感激不尽。” 几人慌忙还礼,道:“这等江湖大恶、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饶掌门委实客气了。”陈天识转口咦道:“他就是嵩山派掌门人饶鹰邛么?” 罗琴颔首道:“不错,就是此人。看其模样,倒似武林大家的骨节风范,但袁子通所言若是事实,是他盗经杀人,且惨害同门,那真是一介光面黑心,要让人万分小心提防的。” 饶鹰邛朝囚车中袁子通看待一眼,冷笑一声,忽然一扭身,握住了万事通的手腕,夸赞道:“擒获此贼,常先生功劳最大。” 万事通俗姓常,手腕陡然被他捏住,浑身上下,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又听其美言称颂,忙讪讪陪笑,道:“哪里,哪里,此人罪恶昭著,臭名远扬,却反来投靠我,竟然将我当成什 么了?” 饶鹰邛笑道:“是,是,他将你当作什么了?” 万事通心中凛然,寒意绵绵不绝,急道:“这‘撼山岳’极其恼我,出言污秽,赖我主谋,皆是胡说八道,一片妄语,还请饶掌门明辨是非,切莫受其蛊惑。” 饶鹰邛哈哈笑道:“常先生说哪里话?我这人最是公道允正,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断然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且宽心就是了。”他说话模棱两可,更教万事通捉摸不透,额头不觉冷汗涔 涔,心中惴惴不安,才要说话,却听饶鹰邛一声招呼,已将自己拉入院中,身后嵩山五子等等跟随其后。自有嵩山弟子过来,将囚车推搡入内,口中犹然骂道:“狗贼,害我兄弟,如今自取 其死、悔之晚矣。” 罗琴便邀陈天识往嵩山别处而去,看时日尚早,可去一些名胜稍稍游玩。陈天识愕然。 罗琴笑道:“你还想盯梢是么?在这门外等候,便是呆上一万年,也不能探听得丝毫消息。若是此刻翻墙入院,你我一旦被人发觉,只怕也会被认作救援袁恶贼的同谋,其时莫名成为江湖公 敌,无论往哪里去,俱有人物来寻你麻烦的。就是万般小心,侥幸不被发觉,他们那一帮子的人,哼,都是白天说人话,夜晚干鬼事,又能听得什么真切?” 陈天识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你我晚上再去探听究竟么?” 罗琴扑哧一笑,道:“你我皆是好奇之人,秉性这般,若是不能知晓一个大概事实,便是睡觉也睡不安稳的。”轻轻携起他的手,道:“我们先去吧?” 二人走过几步,陈天识听见驴声轻蹄,蓦然一念,惊道:“哎呀,我们不将它们牵走么?留在此地,若被发觉,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罗琴不以为然,笑道:“他那条大蛇修炼成精了,若是不打草,又怎能惊动它?若是不惊动他,你我又怎能知晓背後的机密?”挽住他的臂膀,欢欢喜喜往一侧小路而去,瞬间消没了踪迹。 嵩山乃五岳之一,雄伟之峰处处可见,挺拔耸天,巍巍悬崖时时得觑,险峻幽深。山林春时吐珠含萌,与岩石相映成趣,夏日则浓郁聪聪,满目勃然,待了秋时,见天高云远,气候飒爽,可 抒英雄之志,冬日苍松不屈,犹展迎客,真是气势磅礴,景象万千。其山体从东至西,横卧蔓延,故有“西岳如立,中岳如卧”之说。山分太室和少室二部,峰峰有典,典典精彩。除去七十 二峰之外,山上尚有谷、洞、潭、瀑等各类景致。後人评述嵩山,又有“五最”之古迹说法:禅宗祖庭,首推少林;又有塔林,规模之巨,世所罕见;古塔巍巍,翘楚浮屠,便是北魏嵩岳寺 塔;尚有石阙,岁月最为古旧,其年代由名可得,叫做汉三阙;与其同龄者,尚有汉封“将军柏”一株,可谓之树龄最高。陈天识与罗琴欢娱观赏之际,尚不他二人百年之后,此山又建立了 一座台坛,乃告城之元代观星台。 而太室山黄峰盖下的中岳庙,始建于秦,至唐宋时极盛。陈天识诵诗抒怀、旁征博引,几乎忘却武林之事,又有罗琴佳人陪伴,更是惬意畅怀。二人有说有笑,来到了中岳庙前,却看大门紧 闭,不觉讶然。 陈天识有些失望,叹道:“这中岳庙也是极有名的,好容易来到了此处,却不能入内观赏评瞻,实在有些可惜。” 罗琴眉头微蹙,奇道:“里面的和尚都不要什么香火钱了么?这般冷落了佛祖菩萨,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呀1不待陈天识阻拦,便三两步跑到庙门之前,击掌拍打大门。 陈天识惊道:“琴儿,这是佛家清修之地,不可如此无礼。” 罗琴回头道:“不识哥哥,他们实在懒惰,你我快些提点他们,让他们勤快修行,我二人也好进去参观,岂非两全其美么?” 陈天识一想,罗琴说话也有几分道理。他也委实不甘心就此落寞离去,于是走到罗琴身边,道:“好,你我敲门把他们唤醒。只是稍时他们出来,不可对之太过粗暴喧嚣。” 罗琴嫣然一笑,眉目如春,道:“好,便依你这圣人门徒的教训,尽力不与里面的和尚争执就是了。”二人敲门半日,不见里面动静,不禁面面相觑,大是诧异。 便在此时,听得一旁有人叹道:“吵死了,吵死了,里面的和尚都去少林寺避难了,你们若要给他们供奉香火钱,求菩萨娘娘慈悲,早日送子送福,便该去少林寺才对。只在这里胡乱咶噪, 吵得我觉也睡不好。” 二人一惊,慌忙扭头观看,见庙门旁有一堆干草柴禾,后面慢悠悠地爬出一个人来,蓬头垢面,身上挂着八个布袋,年约六十,白发皓须,神情慵懒之极。 罗琴羞臊得满脸通红,唾道:“臭叫化子,你说些什么?” 那老花子打个哈欠,道:“我说什么?难不成你们不是来求子的么?”一眼往陈天识看去,道:“你身体看似不错呀,怎会--”不及说完,便被罗琴拾起一个小石子砸来,骂道:“臭老头 ,你,你不要胡说。” 那花子慌忙趴下,躲避石子,一手挼抹鼻涕,嚷嚷道:“呸!臭丫头,有话不会好好说么?干吗对我这老头子动手动脚的。你要是想亲热,找你老公去,盯着我作甚?呸呸呸!” 罗琴大怒,一个纵跳来到了这花子背後,抬脚往他屁股踢去。陈天识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年岁颇大,只怕琴儿忿然之下,出脚不得轻重,若是伤了他个一二,那可是糟糕之极了。”出言 方要劝阻,却见那老花子举止行为倒也敏捷,就地一滚,又往边上躲闪,不觉动了一口气。 罗琴第一脚未中,第二脚已然踢出,正踢在了老花子的臀上,便听得那花子唉哟一声,一脸埋进了干草堆中,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