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一朝富贵两重天(伍)
便看那乌漆通黑的大棺材被长发怪人用力一推,倏地便朝两人飞来。杨不识大吃一惊,急忙掉转身形,身子往後一个腾空翻跃,避了开去,顺势一脚踹出,正中棺材一端,把它给凭空压了回 去,只觉得腿上微微麻痹,心中暗暗凛然:“这怪人好强的内力。” 却看金算盘与白石上人从两旁夹上,分左右而攻之。辛英长剑疾出,手腕轻抖,幻出朵朵剑花,光华过出,紫巍巍寒芒萦回闪烁、吞吐不定,从左往右划拨一道弧线,锋刃朝外,甚是迅疾。 她那口长剑乃是精钢所铸,虽非什么神兵历刃,却也是锋锐异常、削铁如泥。白石上人一双肉掌再是厉害,也不敢与之僵持,招出半式,发觉不妙,急忙深吸一气,身形陡然往後掠去。 金算盘但见眼前一花,却是辛英长剑反挑刺出,不由骇然,暗道:“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妃子,奈何剑术这般精通?”仓促间难以为避,遂送出金色算盘,自下往上拼力抵挡,听得“喀嗒”声 响,算盘上几个金色珠子被剑锋削了下来,“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散成两瓣、三瓣,不由大为心疼,脸上青色闪过,沉声道:“好剑,好剑。”辛英一招得手,方要搬招进式,那金算盘与 白石上人再度扑上,一个算盘狠狠砸向其天灵盖,另一个扫堂腿袭来,径踹其足踝膝弯,上下攻之,聘凶骋势,十分凶猛。辛英大惊,听得风声赫赫,原来长发怪人又把棺材推来,偌大的物 事在空中划着筋斗横劈肆虐、乱冲乱撞。 金算盘与白石上人眉头微蹙,暗骂道:“他胡乱出招,却连我等同伴也涉卷进来了。”恐被棺材撞伤,纷纷收了招式,退避两旁,贴着墙壁站定。辛英惶恐之下,不及躲闪,眼看那棺材当头 砸下,不禁花容失色,忍不住惧悚尖叫。杨不识斜里插出,猛然挥剑,真击在棺材底部,听得争鸣清脆之声,方始知晓这棺材底部乃是铁石铸造,“半笔”挟威,竟然撞碎它不得。他一手持 剑托阻黑棺下坠之势,另一掌猛然拍出,扎扎实实打在棺木尾端,喝道:“去吧。”使上了七八成内力,拍出了一条裂缝。棺材受此偌巨之力,轰隆隆往长发怪人冲去,较之来势更为迅猛凶 悍。那长发怪人也是大吃一惊,伸出双手将棺材抱住,“蹬蹬蹬”後退了七八步,地上踩出一连串寸深的足印。 金算盘嚷道:“白石兄,这是什么时候,还不亮出兵刃么?”白石上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袖中闪出紫巍巍一柄短刀,长不及三尺,窄身薄刃,“沧啷啷”响动,一把刀分成两柄刀,左 右手分捏执握,双足连踏,疾步抢进,猱身欺在杨不识的身前,四面八方皆是刀光剑影,将之笼罩其中。 杨不识与那长发怪人拚斗几招,知悉对方内力虽然稍逊于己,然也不遑多让,万万小觑不得,此刻见白石上人终究亮出了家伙,刀法甚是快捷迅猛,更无本分出家人的慈悲持重,遂牙关一咬 ,“半笔”青锋斜斜挑上,径插对方肋下。白石上人左手之刀被他架住,右刀旋即挥下,不意杨不识手腕扭转,内力贯于剑锋,将其左刀荡开之后,反手引剑后牵,又把右刀扛横,顺势一脚 提出,踹向白石上人心窝窝。这一招势疾劲猛,白石上人忙不迭闪身后撤,惊道:“泰山剑法?” 金算盘“倏忽”一声从旁边接上,手中算盘横推而出,逼迫辛英肩膀。辛英挫腰矮身,长剑唰唰唰连出三环,一环绕着弧圈,正擦上算盘边缘,乘算盘稍稍凝滞阻遏之时,不敢怠慢,口中清 叱,余下双环相衔击出,剑光霍霍,朝着金算盘面门疾划。她心中恨极了此人,暗道白石秃驴木然呆板,诓骗技逊,若非是此人花言巧语,三番两次邀官请赏、谄媚奉承,极事打探讨好之能 ,且造假作真,掩饰无痕,自己也不会受之蒙蔽玩弄,因此下手毒辣无情,每一招递出,恨不得便能夺了此人的性命。 金算盘识得其中利害,不敢僵峙,双手摇摆,哎呀呀后退半步,吸气缩头,叫道:“瞧他那副打扮,哪里会是泰山派的道士?这娘儿们倒有些扎手,还是好好应付她才是。”辛英眼目嗔瞪, 怒道:“你现在才知晓姑奶奶的本领么?”剑走游龙,直直刺去,不待招式用老,半路变化,幻出几点寒星,上下左右扎戳金算盘胸口数处要害。金算盘哈哈一笑,道:“我不过说些奉承话 惹你高兴,你还当真了么?以为自己几两剑术,便是我的对手。”话音甫落,招式陡转,算盘珠子哗啦啦乱响,如车轮一般朝长剑绞来,若是贴中,必定会被绞断。 辛英大吃一惊,收剑回削,更是小心翼翼。那边长发怪人也亮出一柄钢锏,与白石上人合攻杨不识,此人锏法煞是怪异,招式十分高明,内力充沛,虽是不时咳嗽几声,但劈砍扎压、挑崩拨 逗,莫不赫斯威猛,兼之白石上人双叶细刀卷云翻雾,神出鬼没,杨不识凝神静息,全神贯注,便看剑走蕙牵,东西呼应、南北作和,一路泰山剑法识来,行云流水,酣畅淋漓,正能招架抵 挡。间隙处,长发怪人与白石上人相顾愕然,暗道这果真是泰山派剑法,想必此人纵然不是泰山弟子,也必定与泰山派颇有渊源。 五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金算盘炫耀精神,手中兵刃使来愈发迅猛叵测,辛英渐渐难以招架,全凭手中利剑锋锐左右勉强架拦。她自入完颜亮宫中,也随得里面的几位大内高手纠缠学艺,稍 有精益,尚不及长进,往往便被完颜亮宣去贪淫陪色,以尽床底欢娱,心中虽然切齿痛恨,然见之完颜亮凶残暴戾,绝非那宗王爷可以比拟推诿,心中畏惧,丝毫不敢抗拒。她是个聪明人, 贞操既失,索性刻意奉承、一味曲迎,把那江南女子温婉娇柔、妩媚流转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与完颜亮身旁诸多河北女子十分不同,只哄得金主心花怒放,神醉心迷,对之更是宠爱有加。 偏偏完颜亮是个心胸狭窄、眼目阴谲之徒,最是天下第一的好色贪淫之辈,但凡遇上姿色女子,便要想方设法赚夺到手,强行霸占奸淫,初为海陵王时便即如此,不过用些手段,待弑杀熙宗 皇帝、自己登基大宝之后,更是强力暴行,往往一张圣旨、一队铁甲骁骑,便将宗室、大臣的娇妻艳妾、美女歌姬悉数掠夺入宫,日夜卧于龙榻锦被,由他择意侮辱享受。别人若是胆敢与后 宫诸女说上一句话,抑或多瞧上一眼,被完颜亮知晓,那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性命断难保全。是以辛英向大内高手请教武功,他们心中尽皆忌惮万分,莫不恭敬生疏,只站得远远的指 点一二,如此隔靴搔痒,其功自然是大打折扣。辛英虽然失望,但洞悉内里根究,也是无可奈何。 金算盘哈哈大笑,心中却是暗自冷笑:“这辛英武功泛泛,初时剑猛势疾,好不叫人诧异骇然,其实终究是程咬金的三扳斧头,虎头蛇尾,此刻她便不济了。只是她手中长剑倒是厉害,我若 逼得太紧,她情急之下,挥起剑来乱砍乱斫,再将我算盘珠子削下几颗,大是不美。”思忖间,未免有些分神,左胸口处不觉露出破绽。辛英眼睛登时一亮,疾忙一剑送出,口中喝道:“着 。”剑如闪电,亮晃晃一道光芒长射而出,径自刺扎过来。金算盘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噤,身形晃动,朝右边侧避,右手顺势平推算盘,被左手捉住,双臂一叫力,猛然往上挺举,大喝道: “开。” 辛英只觉得臂膀酸麻,长剑被阻,再也刺不进半分,遂左手引动剑诀,抽剑后撤。听得“噹噹噹”几声响,算盘珠子果真又被断下几颗,落于地上铿锵调音,便是框楣乃精铁铸就,也被拨弄 出一道甚深痕迹。这一下变出不意,金算盘心中凛凛,暗道:“不好,若是小觑她,反倒被她有机可乘。”愈发顾忌她的长剑,算盘舞来,倏跃不定,忽进忽退,缠绕于辛英周围,乃换游斗 之法。 杨不识剑法高明,也是暗叫长发怪人与白石上人错愕不已。他识得是一套泰山剑法,见两人穿插攻来,不慌不忙,脚步挪移转踏,便从双刀鬼锏缝罅轻易穿了过去。对方不识“九天浮云”身 法奥妙,两人见之情状,尽皆骇然不已,心道:“怪哉,怪哉,他这剑法虽然是泰山路数,可是较之无怨、无嗔、无飙几个牛鼻子使来尚要精绝许多。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听得杨不识 喝道:“得罪了。” 眼前忽然精芒暴闪,若光片片摇动彩霞,“半笔”青锋化作数十条幻影,不知那一条是真,那一道是假,不由心慌意乱,乱纷纷后纵弹跃。饶是如此,两人身上袍袖皆被划出几条痕迹沟洞, 真能透风穿息,再要抢得几寸,必伤筋骨皮肉,不由齐声惊呼:“削云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