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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人心尽散金酋逐(伍)

须臾听得脚步声响,有人掀帘而进,众人觑隙朝外张望,见那将军与两个亲兵随从坐于一张桌旁。萧季朝万鹏一丢了一个眼色,足尖在地上轻轻划拨,写了一个“杀”字,意思便是藏匿此地 ,迟早要被发现,现下对方不过区区三人,猛冲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杀之,可全策应不测。 万鹏一会意,才要点头答允,忽然听那将军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达尔卦与齐雷两位怎么还不来?”旁边一位心腹亲兵道:“将军,我再去催一催他们?” 那将军霍的起身,端着一个大酒盅就在帐内踱来踱去,道:“稍待片刻,此事干系极大,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除奸保忠不成,反倒会累了身家性命。”萧季与万鹏一相顾错愕,心想:“原 来还有人来?这可不好动手了,否则被后来之人发现了尸首,大声叫嚷搜营,岂非糟糕之极?”杨不识、罗琴及顾青山藏匿于另外一夹小帐内,听待真切,不由好生奇怪,心想:“他们象是 有什么阴谋?什么除奸保忠?难不成是完颜亮积威淫暴之下,却有人得了北方乌禄称帝为皇的消息,因此窃筹造反,不料被这将军与他同伴知悉,所以想替主子诛杀叛徒吗?” 帐帘掀开,果然进来几个将军,其后十余亲兵手按刀柄,懔懔站立帐门两侧,其中有人将布角故意打开一缺,偷眼往外面瞧去,若是戒备望风。当先一人抱拳道:“耶律老弟,你将我们召集 此处,没有外人知晓吧?”另一人笑道:“元宜兄做事稳妥细致,我们来此一路,都是元宜兄帐下精兵,不曾看得生面孔,达尔卦,你也忒小心了些。” 耶律元宜抚须笑道:“齐将军观察入微,佩服,佩服。达尔卦,你放心,此事干系之大,足以天地变色、鬼神骇闻,我耶律元宜再是糊涂,也不敢在任何一个环节妄出纰漏,却给自己惹上*烦 的。”又对达尔卦与齐雷后面的三位将军抱拳道:“原来你们几位也来了?可惜却不是你我喝酒的时候。”那三人齐声道:“不敢当,来此却系两位将军相要去邀,唐突唐突。”耶律元宜点 点头,哦道:“原来如此。”说话之间,抬眼看看齐雷与达尔卦,目中有所不悦。达尔卦脸面一红,低下头去。那齐雷不慌不忙,走前两步,将耶律元宜拉到一旁,道:“元宜兄,这三位将 军把持后营寨之大半军马防务,你我要是不得他们襄助,大事断然难成矣。你且宽心,他三人都与小弟乃是过命的交情,倘事有泄露,第一个就杀了小弟的脑袋罢了。” 耶律元宜脸色遽变,双手握着齐雷手臂,连声道:“言重了,言重了,齐将军的好兄弟、好朋友,也就是我耶律元宜的好兄弟、好朋友。虽然不是喝酒的时候,咱们还是得喝上一盅,从此同 心协力,共济大事。”言罢,吩咐亲兵倒上六杯酒,那酒颜色碧绿,如幽竹遮阳,晶莹透澈。耶律元宜喝道一声“请”,六位将军共同举杯,同饮而尽,皆低声道:“誓共生死,但有背心离 德、弃友负朋,便万刃加身,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各人分席坐下。 耶律元宜问道:“齐将军,你那消息可还确实,那济南王乌禄果真称帝了吗?”齐雷颔首笑道:“这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大夥儿不用怀疑,在下敢以性命担保之。呵呵!任此营怎样封锁严密 ,但凡来了大都之人,都一律格杀勿论,绝不叫来人有机会说上半句话,却休要忘记我尚有飞鸽传书之能。其中有几只信鸽,便是与大都的兄弟互通讯息。咱们大军甫一南下,北地契丹鞑子 便趁势造反,欲与西辽朝廷东呼西应,完颜亮无可奈何,便观可用之人,唯独是辽阳乌禄而已,不得已便授他带兵征伐之大权。那乌禄本是太祖一宗,宗族被完颜亮诛杀殆尽,他本就心恨燎 燎,不过为情势所迫,唯能假言欢笑、卑躬屈膝,又献上许多金银珍玩,买了许多明妓媚娼讨完颜亮欢心,方才这许多年来,虽然不断屡受贬谪打压,却犹然保全性命,得以延续太祖血脉。 他既然得了兵权,哪里还会再听命于如此昏君?索性举兵自重,作了皇帝,听闻一路杀奔京城,沿途军民非但不抵抗,反倒敲锣打鼓,争相欢迎。只怕当年周武王吊伐商纣王,也不过如此情 状了。”耶律元宜叹道:“这完颜亮登基以来,倒行逆施,罪恶累累,委实罄竹难书。你们汉人有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众叛亲离,犹然不思悔改,更可笑的是,数日前他遣派黄门 官来此巡营,尚明言要打到宋朝皇帝的宫中,夺下他的江山龙椅,抱了那什么绝色无双的刘贵妃受享欢洽,呸!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当咱们都是糊涂虫,却心甘情愿为他夺取一个女子不成 ?他利令智昏若斯,离死不远也。” 齐雷笑道:“我得了如此讯息,便将之散发出去,说道完颜亮暴虐不堪,新天子却是仁慈宽厚。嘿嘿!大军来此南地,困顿交乏,水土不服,本就是兵怨将恨,再一听说这旧皇帝被废,更觉 前程堪忧、足下渺渺,于是人心荡漾,这几日来,倒有不少人偷偷逃走了。”耶律元宜点头道:“军心晃动,哪里还能打仗?齐将军,你说新陛下已然派人与宋朝媾和,是也不是?”齐雷道 :“不错,他与宋朝皇帝约定,一旦剿灭完颜亮,两国战事即告终结,昔日和约,依旧有效。” 耶律元宜神情端凝,悚然道:“宋军得了这般承诺,急切求和,只怕再是不济,他们也会拼命向我等困顿窘迫之军大肆攻击,若是新陛下不顾体恤,再派遣济南金老爷子数万精兵平叛,与宋 军前后夹攻,这山上的十万军马,岂非坐待等死么?” 齐雷微微莞尔,抱拳道:“所以我们聚集此地,愿意听从元宜兄调遣,杀了这昏君,然后北转归国,从此只为新陛下效力尽忠。”耶律元宜笑道:“多亏了齐贤弟提醒,不致叫我等稀里糊涂 妄坐待毙。”杨不识听他改口,不叫那齐雷“将军”,反呼之为“贤弟”,可见更是亲热几分,心想:“原来他们是要去杀完颜亮,先前我却忖夺错了。他说担心什么济南的金老爷子带兵来 攻,想必说得就是金大小姐的父亲、镇南大将军、镇南侯金戎龙了。” 六位将军相互攀谈得几句,那耶律元宜将酒杯一甩,立起身子,道:“夜长梦多,事不宜迟,你我这般就去把那完颜亮给杀了。”达尔卦精神一振,点头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此番定然 要见他脑袋砍下了,做成一个金酒杯盛酒喝。”耶律元宜悄悄齐雷,似是盼他拿个主意。 那齐雷笑道:“我那三位兄弟的军马皆已备妥,此刻在后营寨中,名为巡夜保驾,实则是将岸旁五千禁军团团包围,两侧江道亦然设下暗桩尖拒,能阻拦龙舟及护航军船航行,万事皆备,只 待元宜兄一声令下了。”耶律元宜大喜,朝后面三位将军抱拳道:“如此辛苦诸位了。”那三位将军摇头道:“我等对那完颜亮也是恨之入骨,此番大夥儿同心同德,都要诛灭如此昏君恶人 ,我们岂敢稍有疏虞,自然要尽心竭力。” 耶律元宜更不迟疑,点头道:“好,好,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咧?那禁军兵强马壮,十分厉害,只恐你们后营寨中那些忠义之士尚不足以应付。我将本部两万人调过去,还麻你们引进。 ”又对齐雷道:“齐贤弟,我再留下一万人马,与你和达尔卦两彪人马合兵一处,监督在剩下的兵卒,他们要是不来惹事,那是最好,要是尚有人对那完颜亮痴心妄想,要尽忠救援,你们就 狠下心肠,将之格杀勿论。”齐雷与达尔卦相顾一视,抱拳齐声,说道:“得令。”纷纷撩开帐帘出去。虚谒老道钻出小帐,道:“他们也要杀那完颜亮,我们还去不去?” 罗琴知杨不识惦念麻姑的下落,便道:“我与不识哥哥还要跑上一趟,你们老前辈就请回去吧?”萧季摇头道:“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他们既然要杀完颜亮,我们也可去助其一臂之力。罗 丫头,你要我们回去,你们小两口自己却偏偏留下,难不成以为这天大的热闹、极好的唱戏,就你们欢喜看?却忘了我与你的老师父,还有那位牛鼻子,皆是好热闹的大闲人么?”他说道“ 牛鼻子”,手指虚苦道人。那虚苦老道受之揶揄,此刻却不生气,反倒哈哈笑道:“难得的好戏,我才不回去咧。” 众人走出帐外,见远处耶律元宜果真聚集了军马,个个执火明杖,提枪绰刀,排列整齐。杨不识与罗琴悄悄来到后面,轻轻扭摆身形,混入一阵,谁也不曾发觉。华山派三道士咳嗽一声,左 顾右盼,状若无意,混入旁边另外一阵。青城派三老面不改色,大刺刺走前,左摇右摆,也接上阵列之后。就看军马齐动,朝后面营寨大门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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