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侠汇关中(56)
习小岩察觉危险,左掌马上变爪收卷回来,将邢猎右腕一把擒住,紧接自己的右手长刀,亦从侧面剁向邢猎耳际! 邢猎几乎以同样的招式,左手虎爪如抹拭般一划,也将习小岩来刀的手臂截住,他沉腕收指,拿住了对方右腕脉门。 两个霸气的刀手,却都再施展不了得意的刀法,而进入了最单纯的僵持:各用一只手擒拿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两人四臂左右大张发力抗衡,相争不下,就如两头野牛,各用一对大角抵住对方。 最原始的斗争状态。 这样的互擒,半点儿不潇洒好看。但真实的战斗,谁说是一定好看的? 手臂大张,自然中门大开。习小岩出于战斗本能,两臂的肘关节同时屈曲,肩胸展开,身体就向前冲入,以额头迎面猛的撞向邢猎鼻梁! 这招更是与市井打架无异。然而求胜,本来就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尽用一切可能的方法。 如此近距的头撞,正常来说避无可避。 但说到擒拿缠斗的经验,邢猎可是比习小岩多出数倍。 习小岩一动,邢猎已感知他意图。邢猎迅速往后大踏一步,反借他的前冲之力,左手猛向斜下方拉扯他握刀右腕! 习小岩头撞未到半途,却被拉得歪向一方,身体失去平衡,这头撞招式马上失去力量。 习小岩快要失足俯倒,急忙进马,大力踏一个前弓步稳住身体! 邢猎早将他这反应也计算在内,右足低踢出去,脚内侧扫往习小岩的前锋脚膝弯! 此扫脚乃伏虎派特征的南方拳术下路踢法,再糅合邢猎海外习得的多国摔跤技艺,既准又稳。 再刚健发达的身体,关节的抗力还是有限度。习小岩虽尽力沉腰坐马,但邢猎左爪擒扯,早就令他重心前倾,这脚一踢在习小岩膝后弯,膝关节登时屈曲跪了下去! 邢猎抓着这黄金机会,以自身为轴向左旋转,身力带动左臂,再次发力拉动习小岩。习小岩本就失去平衡的身体,给这旋力带得离地,猛向横摔了出去! 习小岩只觉天地倒转。 那横壮身躯所飞方向,正是屋顶的檐边,瞬间半边身子已经越了过去! 虽然只是两层楼的屋顶,但加上邢猎的摔投威力,习小岩如跌落地上,冲力将等于从四、五层的楼塔堕下,不死也得重伤! 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习小岩脑海蓦然闪现兄长习小乒的脸。 是在半年前。巫丹半山的“战玄武场”里。哥哥出发向四川远征之前,他们兄弟俩最后一次练武。 先是习小岩用木刀,逼得哥哥一筹莫展——连习小乒也不敢用他那刚如岩石的右手“臂盾”,去硬接弟弟的“阳刀”。在木刀之下,他只有退避的份儿。 接下来两兄弟只用拳脚较量。最初仍是习小岩用那长臂的“阳拳”,在长打远攻中占了上风;但习小乒把握一次机会抢入近身,“两仪劫拳”全力发挥,弟弟就再招架不了,被狠狠摔倒在地。 那时习小乒皱眉摇头。他自己限于天资和身体特质,没能修习“太极拳”,所以对两年前就有这机会的弟弟很是羡慕。 但两年下来,习小岩却因自己的倾向和性情,只专精去钻研“太极”的刚阳发劲之法,而怠疏了听劲化劲、擒摔缠打的柔功。这固然练出了强猛的“阳刀”和“阳拳”,但却流于单纯偏废。 习小乒那时摇摇头说:“一条铁链有多坚实,能够抵受多强的拉扯,是要看它最弱那一环。你的长距刀法虽强,但要是被闯过抢入身来,你不练近身扭打,终究要吃亏。” 那时习小岩不以为然,笑着抚摸木刀: “那得等有人闯得过我的刀再说。” 现在快将飞出屋顶这一刻,习小岩终于也相信兄长所说。 同时心里充满了对哥哥的怀念。 “师弟!” 一记令他清醒的暴喝。 一长物映入眼前。 是李侗倒转了缨枪,将枪尾猛地伸向人在半空的习师弟! 习小岩在这危急间断然弃了长刀,伸出异常的长臂一抓,仅仅捉住枪杆最末端。 他身体本就不轻,这一摔力度又强,再加李侗身处站不稳牢的斜斜瓦面,被习小岩连人带枪也扯往屋顶边上! 但他死也不会放开这枪杆。 陈岱秀眼明手快,一手抓住李侗后心衣衫;双手受伤的焦红叶亦用臂弯抱住李侗。两人合力,这才将他稳住。 李侗用上习枪多年修得的强劲握力与臂力,锁紧那已经变弯的枪杆,终于止住习小岩飞跌之势。 习小岩右臂随即贯劲,借枪杆发力一挺腰肢,这才弹回来屋顶边上跪定。 他抬头。 七、八步之外,邢猎把雁翎刀搁在肩头,头上绑着已染成鲜红的布条,手腿多处也都在流血。夕阳照映,勾出他那傲然挺立的身姿。 他也正在冷冷俯视习小岩。 习小岩又看见,川岛玲兰提着大刀,站到了邢猎身旁。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好像就会自然互相守护依存。川岛玲兰也跟邢猎一样,额上结着血迹。她反射着金黄阳光的明亮眼睛,正以信赖的眼神瞧向邢猎。 习小岩支在瓦面上的左手,将一块瓦片捏得粉碎。 绝对的屈辱。 习小岩除了丢失佩刀,其实毫发未伤。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已经在所有人眼前,于单挑对决中狠狠输了一仗,只靠同门及时拯救,才不致摔个皮破骨断,感到甚是沮丧。 他却未察觉:邢猎俯视他时,并没有展露平日的笑容。 习小岩绝对是邢猎至今交过手最强的巫丹仇敌。但是他并没有如预期般因为胜了一招而兴奋莫名。不是因为自己借助了地利——比武争战,运用地形本就是重要一环。 邢猎只是仍无法摆脱习小岩那“阳刀”的震撼。双臂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多次挡接长刀的触感。未能正面破解对方的得意绝技,邢猎始终感到,好像还未真正战胜。 更何况,敌人还没有停止呼吸。 两人纠结的仇恨,更不能就此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