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毁容

她伸出脚轻轻踢了踢小月右脸青色的胎记：“合着你一直拿我当傻子？”想到自己身边竟然一直呆着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丑八怪，她每日出入自己的房间，服侍自己起居，芝娅就感觉一阵恶心。

这丑八怪竟敢这样耍弄自己？这半年来每日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样子肯定很好笑吧？！

芝娅心里的怒火燃得越来越高，她死死盯着小月脸上的胎记，突然，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知道你为什么丑吗？”她笑嘻嘻地说，“因为你的胎记只在右脸，不对称啊。”

“我帮帮你，好不好呀？”女人凑近她的耳边，兴奋又邪恶地幽幽说道。

小月的美梦，碎了。

烧红的铁烙滋啦一声在她左脸绽开，痛，剧痛，痛到她甚至哭喊不出声音来。她好像闻到了烤肉的香味，过去她总是渴望着这样的焦香，现在不了。

浑浑噩噩中，她又被护卫押出柴房，狠狠揍了一顿，管事收走了她所有的东西，然后命人把瘫在担架上的她丢出了城。

小月无力地躺在肮脏的砂石地上，一株粗糙的野草压在她脸下，粗糙的叶片刮在她本来就已经皮开肉绽的脸颊上，就像又用刀在伤口上划拉一样。

除了脸颊，她感觉浑身上下更疼，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喘着粗气任那根野草继续在那里作祟。

她艰难地睁开青肿的眼皮，勉强可以看清周围一点的范围。

熟悉的被人用脚踩出来的小土道，熟悉的低矮破草棚，小月竟然有点想笑，绕了一圈，她又回来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过上活得像人的生活。结果，命运好像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半条腿迈上以前不敢奢望的阶梯，然后再狠狠把她打回原形。

她不懂，她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天生丑陋？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登上那繁花似锦的空中高台，接受万民崇拜景仰；而有的人只能朝不保夕，当一株任人践踏、卑微低贱的杂草？

为什么美貌的人可以养尊处优、坐享其成，而丑陋的人拼尽全力还是一无所获？！

月神何其不公！

小月瘫在地上，浑身颤抖，额角青筋暴起，发出一声濒死般沙哑的怒吼！

“你，想变美吗？”

一道不辩男女，充满诱惑性的声音缓缓在她脑海响起。

“只要答应我的要求，你不仅可以变美，还可以成为最美的那个。”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想要的，都会有。”

“所以，要和我合作吗？”

不远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破旧铜镜，正闪着幽幽绿光。

……

“夙月，你为一己之私，夺人性命，触犯律法。祭司派我等前来捉拿你，速速束手就擒！”数十名手持戒棍的白衣纱帽的圣教教众鱼贯而入，将院中的夙月层层包围。

夙月踉跄了一下，站起身，她环顾四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残破不堪的脸庞。隔着白纱，她看不清别人的表情，但是想来也是震惊、厌恶的吧。

过去，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是被侮辱、被背叛、被欺凌；她怨、她恨，她开始不择手段，她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命运，结局还是不得善终。

她错了吗？

夙月的眼底一片死寂，她不过是想好好活着，像一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

姜念念看着夙月被押走，人世间黑与白的界限往往没有办法泾渭分明，还有很多无法去评判正邪善恶的灰色地带。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姜念念。”帝祁突然出声喊了她一声，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凝神看去，只见屋子里最角落一片细小的镜面碎片中，竟然缓缓逸出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他右手握着一把从中折断的长缨枪，腰间挂着一块写着“阴”字的木牌。男子神情疲惫，看起来很虚弱。

是在周小俊梦里见到的那个阴差！

他竟还没完全被铜镜吸收。

“多谢几位相救。”阴差柏宇勉强稳住魂灵，向几人行了一礼。

那日，他一路追着阴气到了一处奇怪的洞府，在打斗中无意触碰了石门，被传送到了这个边远的小国。

本来他和黑气实力在伯仲之间，互相奈何不了彼此。谁料那黑气邪门得很，一来到月升就好像找到了同类一样，不动声色地引着他往城里跑，然后一下钻进了一个铜镜中。

他这才感觉不对劲，他追逐的那股黑气好像和铜镜中的黑气融合了，变得格外强大。他渐渐力竭不敌，连武器长缨枪都被折断了，最后一个不察被铜镜照到，吸入了镜中。

他在镜子里感觉黑气在不断掠夺自己的魂魄，越来越壮大，若不是这几人灭掉了铜镜，他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通过周小俊的梦境，姜念念对这个满腔正气又通情达理的阴差很有好感，她摆手道：“阴差大人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救命之恩，柏宇定当铭记于心。”他拿下腰间的木牌，递给姜念念，“此乃我的信物，若有需要，恩人将灵气灌注其中，必有地府同僚现身相助。”他没有告诉她的是，这是他身为阎王之子的信物，权利仅次于阎王之下。

地府阴差归十殿修罗管辖，各有各的工作职权范围地，其上由阎王统管。他这次因为追击黑气，被困月升，久未回地府复命，父君怕是还要再罚他当阴差一百年了，他得赶紧回地府领罪。

“二位慢行，我先走一步了。”他冲两人拱拱手，准备离开。

“且慢！”姜念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行囊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绛色无缝的囊袋，“这是你的搐气袋，周小俊托我还给你。”说着，抛给柏宇。

柏宇一把接住，面露喜色：“多谢姑娘！不知周小俊和齐玉儿？”

“已经送玉儿去投胎了。”

没有阴差引路，阴魂投胎的方法只有一个，开启地府之门。

没想到这小姑娘看上去娇小可爱、人畜无害，结果精通道术不说，竟还有开启地府之门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惊讶。

要知道，开启地府之门所需法阵之繁复、对术法操控的要求之精准、所耗灵气之巨，没有过人的天赋加上几十年的苦修，很难达成。

柏宇目露钦佩：“姑娘道法高深，柏宇佩服。”况且她动用如此艰深的手段，只是为了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这更让他肃然起敬。

柏宇不由想起一件缠绕在他心中已久的往事，他有些不好意思：“柏宇还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什么事啊？”

“几位从月升国北上回中原，会经过嘉阳关。我在嘉阳关有位故友，四十三年前，他从地府投胎，转世到嘉阳关内一关姓富户家中。”

“我身为阴差，不可私自擅离守地，这就得速速回泰安了。想麻烦几位途经嘉阳关时，帮我看看我那兄弟投生后过得可好？”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不过举手之劳，姜念念很爽快地答应了。

柏宇再次拜谢：“多谢几位恩人，柏宇感激不尽！”说完，他身形渐隐，消失不见了。

送走了柏宇，解决了铜镜作祟事件，还收回了一大团黑气，姜念念很开心。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帝祁还拉着自己，正准备喊上帝祁一起走。

院子外面突然走进来两位圣教教众，她们走到姜念念几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祭司大人请两位中原来的客人，噢，还有那位我等看不见的妖鬼侍从，一并前往圣坛。”

圣教祭司？她能知道阿恶的存在？找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