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雪中尸
“退后！拉白！”
伏离一把将拉白拽到身后，女娃瑟瑟发抖的拽着伏离的皮袄，只敢探出半个脑袋。
“神仙……哥哥，该……该不会是草场那边……”
拉白下意识的想到了草场那里的族人，眼泪止不住的打转。
伏离见惯了死人，毫不避讳的想将那只惨白的人手从雪里拽出来。
“嗯？”
随着雪堆崩塌，埋在雪中的尸体被伏离一把拽了出来，但领他感到奇怪是，那人的怀里还单手抱着一团血迹斑斑的东西，似乎是具马的尸体。
“拉白，这人你认识吗？”
“……”
拉白隐去了眼中的泪光，摇了摇头。
“他身上穿的是盔甲？看上去不像是牧民。”
伏离打量着冰冷的尸体，那人身形魁梧，留着棕黑的胡子，身披造型奇特的盔甲。
“神仙哥哥！小心点！他还活着！”
拉白忽然一声惊呼，不自觉的将伏离拉退了半步，伏离也察觉到了异样，他摸了摸拉白的脑袋，朝那尸体怀中抱着的东西伸出手去。
伏离确信这个魁梧的男人已经是具尸体，但刚刚他怀里的东西却很明显的动了一下！
伏离将男人僵硬的手拉开，露出怀里血淋淋的马尸，虽然被劈掉头颅和四肢，只剩下躯干，但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一匹马。
伏离小心翼翼的拉开马肚子上的伤口，顿时愣在了原地，紧接着，便传来拉白一声凄厉的惊叫！
“啊！！！！”
拉白刺耳的尖叫声在暮色笼罩的峡谷中回荡，但是别说是这个半大的小女娃，换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副场景都会忍不住倒退半步。
在马肚子里，居然有一个人……
“别怕，只是个人而已。”
伏离将马的尸体彻底撕开，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不知是人血还是马血，到处都是血凝成的冰渣。
“他还活着吗？”
拉白小心翼翼的问道，伏离将手放在少年鼻子下，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点了点头。
“那神仙哥哥救救他吧。”
“嗯。”
伏离架着少年回到刚刚躲避暴风雪时的岩窟，不放心把拉白留下，便让她跟自己一起出去。
“神仙哥哥我们去哪？”
“去找点干草生火，要不晚上非冻死在这儿不可。”
“生火？我们好像没带火种啊。”
拉白正疑惑这，伏离却忽然将一根黑色的短棒伸到她面前。
“这是？”拉白结过短棒，两头拧开，露出一截忽明忽灭的烧炭，“火种！神仙哥哥哪来的？”
“从那人身上找到的，走吧，刚才挖觉玛那里就有挺多干草的。”
“不要……神仙哥哥，我们去这边找吧……”
拉白明显是害怕那个魁梧男人的尸体，伏离轻轻一笑，便跟着她去了……
伏离和拉白抱着干草回到岩窟的时候，就只剩下几缕血迹了，伏离庆幸的看了旁边正一脸疑惑的拉白，还好刚才没有把她一个人丢下，而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对着岩窟一旁的石头喊道。
“出来吧，雪都被你染红了。”
顺着伏离的目光看去，从岩窟通往那块石头的路径上，有一排明显的，带着血迹的脚印。
片刻之后，满身是血的少年一手提着匕首，一手扶着石头走了出来……
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伏离，走了没两步，便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里…
干草在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将岩窟照照亮，少女跪在火堆旁，小心翼翼的从干草灰中扒拉出一个个烤的焦黑的小疙瘩。
“给，神仙哥哥，你先尝尝看，拉白绝对没有骗你哦，烤过要好吃十倍！”
少女目光炯炯的将手里烤过的觉玛递给伏离，恍惚间，却让伏离湿了眼眶。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小玉的那张同样天真无邪的脸庞在伏离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神仙哥哥你怎么哭了？是拉白惹你不高兴了吗？”
“哦不是，呵呵，是太香了，一定很好吃吧。”
伏离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赶紧擦去那滴从眼角滑落的泪珠，从拉白手里接过几粒，塞进嘴里，顿时，香甜的汁液在唇齿间满溢出来，在外面漫天的风雪映衬下，显得更暖心田。
“嗯，真好吃。”
“嘻嘻，全都给神仙哥哥。”
拉白一股脑将觉玛递到伏离手中，却发现伏离的眼神紧紧盯着岩窟的另一边。
“拉白，去看看他，他好像醒了。”
似乎是闻到了烤觉玛的香气，倒在干草堆里的少年，鼻翼忽然抽动了一下。
伏离走到少年身前，从他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去岩窟外包了一捧雪回来，雪在火堆上很快便融化成水珠，从布里滴落下来。
少年浑身浴血，但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稚气未脱。伏离将水珠滴在少年苍白的嘴唇上，片刻之后，少年便有了反应，只见他嘴唇微微轻启。
“拔都……博尔忽……”
少年气若游丝的低声呼唤着，忽然猛地睁开眼，把一旁的拉白吓得赶忙跑回伏离身边。
“拔都！”
少年仿佛噩梦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像一只小兽般，狠狠的看着伏离和拉白。
但他“凶狠”的目光，很快便被食物的香味打败了，之间他死死的盯着伏离手中的觉玛，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拉白，去给他喂一点。”
伏离将手里的觉玛递给拉白，拉白倒显得有些害怕。
“没事的，有我在。”
“嗯……”
拉白小心翼翼的将觉玛递到少年嘴边，就见少年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了下去，而后便一股脑吃了个精光。
食物入腹，少年的脸上明显有了血色，表情也舒缓下来。
“谢……谢。”
少年轻声的答谢，加上那略显生疏的七曜语言，伏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后才听出是谢谢，随即点了点头。
“你是七曜人？”
少年谨慎的问道，伏离摇了摇头。
“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看起来也不是本地人吧。”
少年微微点头，思虑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似得，说道。
“我叫塔兀真，从额尔古草原来。”
“你是莽骨人？！”
听到额尔古草原的刹那，拉白立马惊声叫了出来，赶忙跑回伏离身边，那神情，仿佛见了鬼似得。
“额……怎么了，拉白。”
“神仙哥哥，我想起来了，他的衣服就是莽骨人的！”
拉白害怕的躲在伏离身边，偷瞄着那个少年。
“听阿爸说，莽骨人是北疆最可怕的部落，当年莽骨人曾经屠杀过图伯特人……”
听完拉白的话，伏离认真的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少年，纤弱的少年有着不同于北疆人粗犷的面容，倒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似乎并没有拉白说的那么恐怖。
“我的确是莽骨人，不过我来此并非为了挑起战争……”少年看着火堆，出神的说着，“相反，是为了北疆命运而来。”
似乎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少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焦急的问道。
“你们有看到拔都吗？！我和队伍在暴风雪里走散了，只有他陪在我身边。”
“拔都？你是说那个大个子么。”
“对！”
伏离的目光斜了一眼岩窟的洞口。
“从那出去，往左前方走二百步。”
顺着伏离的目光看去，岩窟外是黑漆漆一片风雪，少年也隐约明白了伏离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你上哪去？会没命的！”
见少年勉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白有些担心的叫住了他，但少年只是一愣，紧接着便蹒跚的向外走去……
拉白还想阻拦，却被伏离拉住了。
“神仙哥哥，为什么不拦住他，好不容易救活的……”
“没事的，有那样坚定目光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伏离淡淡说着，脑中一遍遍回忆着刚刚那个少年的眼神，他说出“为了北疆命运而来……”时候的眼神，竟让伏离在恍惚间有些侧目，那种坚毅，比那些在永夜苟活求生的人都尤过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