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犬戎
六位图伯特僧人，加上大德，三名莽骨战士，加上伏离，还有一个都厥特勒叱吉，十二人围坐在篝火前，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映在背后的山崖上，一位僧人将干粮分发给大家，借着篝火的温度将干粮烤热，一股奶香味顿时弥漫开来，这些看起来像是白面馍馍的干粮其实是用牦牛奶做成的乳饼，这也算是远行干粮之中的顶级配置了。
“大德大人，我们大约明日能出天之原，五日后才能正式进入白海境域。”
刚刚发给伏离食物的僧人，此时又拿起一张羊皮地图，与大德分析接下来的路程。
“老头你刚才不是说进入都厥领土了吗。怎么明天才能出天之原？”
伏离兴许是无聊，吃着乳饼漫不经心的问道。
“天之原并不全是图伯特的领土，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都厥领土，往东，翻过墨竹工卡背面的米拉山，还有一部分是莽骨领土。”
兴许也是无聊，大德耐心的跟伏离解释了一番，不过伏离接下来的话，却让那三个莽骨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大德，NAGUNIETITYTUO。是什么意思啊，刚才这几个莽骨人在车上好像在秘密计划什么。”
伏离虽然听不懂莽骨语，但从那些莽骨人的反应就能看出，他学的还挺像。
“NAGUNIETYTUO?”大德琢磨着伏离的口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哦，他们是在说玛喇勒吗？”
“大德大人不愧为北疆第一智者，我们之前的确在说玛喇勒大人，他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位少年!”
似乎是怕大德继续思考那句话的含义，特木尔赶紧打断了大德的思绪，脸上略带尴尬，这一切都被大德看在眼里，但这个老人的脸上，除了笑容，再也没有其他。
或许是大家各自心中都有秘密，这个话题就各自心照不宣的被一带而过，风雪中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那呼啸的风声实在令人难以入眠，于是伏离便挤到大德身边，和他聊起了关于北疆的过去。
关于北疆，伏离早在罗布大叔那里就初步了解过了，后来在塔兀真嘴里，他又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相比于永夜的冥府，沧黎仅仅只是北疆，就让伏离感受到了无比的辽阔。
“老头，之前你说“神之瞳”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起过是“犬戎”将它带回来的，但是你前几天写帖子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个部落呀？”
伏离的问题让大德的目光不经意间望向了那三个莽骨人，那几个莽骨人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犬戎是都厥与莽骨的前身，他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部落，我说的不仅仅是北疆，是整个沧黎，他一度是这片大陆的主宰。”
“真的假的，那后来呢？”
大德瞟了一眼那三个莽骨人，刚想继续往下说，却被特木尔打断了。
“大德大人，与一个外人说这些似乎不太合适吧。”
大德笑了笑。
“这个少年正在替北疆完成一个我们办不到的使命，他身上肩负着北疆乃至整片大陆的命运，他有权利知道我能告诉他的一切。”
大德怼的特木尔说不出话来，然后接着对伏离说道。
“你应该见识过莽骨族的莽兽之血……因为并不是所有犬戎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莽兽之血，因此产生了社会阶级的区分。
现在莽骨族中的“黄金家族”，正是在那个时代诞生的，那些拥有着至烈至纯莽兽之血的犬戎人建立了所谓的“黄金家族”，他们妄图控制权利的中心，自然而然便将那些没有“血统”的族人排挤在外。
于是乎，犬戎被割裂了，拥有莽兽之血的一部分成为了莽骨族，继承了犬戎大部分的遗产，坐拥丰饶的额尔古草原，而那些没有莽兽之血的犬戎人则被驱赶至极北白海附近，成了现在的都厥人，虽然没有莽兽之血这样天赋给予的实力，但都厥人的身体里依然有着犬戎的意志，不仅在苦寒之地活了下来，如今更是积攒出与莽骨抗衡的实力。”
大德不紧不慢的叙述着，老人温柔的声音在狂风呼啸的夜晚如春风拂动，让人暂时忘记了身处极寒之地。
“原来都厥人也挺惨的嘛，老头，听你的口气，似乎不记恨那些都厥人呀，他们对图伯特犯下这种罪行，你都能不在意？”
因为背负着黄泉村覆灭的阴影，伏离对于仇恨异常的敏感，但他话似乎石头丢进了大海，没能在眼前这个老人心里漾起一丝涟漪。
“不论北疆，还是这个世界，我们都一本同源，追逐信仰的民族自然懂得放下，神佛没有阻止杀伐，但教会了我们宽恕……”
大德的话让伏离想起了前两天在直贡梯寺山顶的天葬台上，他当时也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宽恕？如果一切都可以被原谅，那么他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伏离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紧到他感觉指甲都快把手心戳破，血债必须血偿！
“咳！咳！咳！”
也许是被心底里的愤怒“呛着”了，伏离忽然猛地吐了一口黑血，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滩喷溅在白雪上的黑血，漆黑如墨的血液仿佛一团扭动的小蛇，将雪迅速“溶解”，不一会儿便露出了岩壁，但那黑色的血液还未曾有消停的迹象，仍旧疯狂的侵蚀着着，直到在那岩壁上侵蚀出一大片纯黑，才渐渐消失。
大德看着刚刚发生的“异象”，转过脸来盯着伏离。
“其实早就到极限了吧，你身体里的家伙好像随时都要将你吞没呢。”大德目光深邃的看着伏离，幽幽的眼神仿佛能将人洞穿。
“你怕我死了没人替你……？”伏离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几个莽骨人，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你放心好了，究竟谁吞了谁，还不一定呢！”
伏离的身体里猛烈袭来一阵痛楚，但他却强忍着挤出了一个微笑。
“我一定会活下去！一定！”
风雪在少年的头顶刮过，银白世界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这就是伏离，永远云淡风轻、坚毅无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