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羽毛
灵山城只是安阳府东南山岭间的一座小城，出了风隼站只能乘坐牛车前往市区，等伏离一行人来到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里与金陵城简直天差地别，晚上黑灯家伙，家家关门闭户，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东少爷，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找那个云天洞吧。”
小胡子一路扶着还没缓过劲来的达达，看上去有些犯困，特木尔倒是恢复了不少，但依旧没什么精神。
伏离倒是也想找个地方歇脚，但是他不想等，也不能等了，自从来到这里，他仿佛每一秒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 咚咚，仿佛擂鼓一般的心跳催促着他为了活下去而加快脚步。
“先找个人人问问吧，前面好像有个酒馆还开着门。”
酒馆有些破败，只有一个老妪坐在柜台里点着帐，见到伏离一行人进来，赶忙过来招呼。
“几位客人要点什么。”
“来一坛酒，五碗面。”
“酒别要了。”
特木尔瞥了伏离一眼，这一路上他一直克己自律，同时也严格要求着伏离，不过伏离看了他一眼，还是回过头和那老妪说。
“那给我单独来一壶吧。”
特木尔没有继续阻止，而是一把抓起伏离的手腕，那条乌黑的命线印在肌肤之下，看得人触目惊心。
老妪将酒和面条端来的功夫，特木尔替伏离开口问道。
“大娘，您知道云天洞么？”
“云天洞？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啊，几位是外地来的吧，别看咱们这儿偏僻，依山傍水风景可好了，特产的山茶更是闻名遐迩……”
老妪热情的让特木尔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表情十分自然。显然没有说谎，但她下意识的回答却让伏离浑身一震。
“大娘，您真没听过云天洞？那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洞穴，之类的。”
老妪思考了一阵，说道。
“客官，要说咱这山里，洞穴倒是不少，但都是什么老虎洞、蝎子洞，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云天洞，老身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不会骗您几位的。”
老妪说完便回到柜台里继续点她的帐本去了。
“放心吧，大德是北疆最伟大的智者，他说的一定不会错，你一定能找到“无涯”的。”
特木尔少有的安慰起伏离，伏离的嘴角挤出了一丝苦笑，随即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饮酒如喝水，甚至感觉不到划过喉咙的感觉，旁人很难想象这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感受，简单来说，就是感受不到 活着的感觉……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结完账，老妪热心的给一行人介绍了不远处的客店安顿。
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洒在伏离脸上，既熟悉又陌生，他忽然回忆起那轮血红的月亮，竟然有些怀念在永夜的日子。曾经在那永无尽头的黑夜里，他也像如今这样躺着望向天空，期待幻想这彼端美好的生活……但真的来到这里之后，却想着：是不是穿过这片天幕，就可以回到他的故乡……
在这轮白月之后，他的同伴们还在等待他的归来……
“珂姐姐、殷叔叔、叶叔叔、巴鲁、红姨……”这些人的脸一下子浮现在他的脑海，只不过分别了百日，却有如隔世一般。
他不是曾经那个了无牵挂的恶鬼了，老爹交到他肩上的重担令他害怕起来，他害怕死亡，害怕辜负了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
也不知道伏离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入睡，还是说他彻夜未眠，反正山里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的时候，伏离已经睁开了双眼。
“还剩两天……”
正了正衣冠，伸手摸了下藏在胸口的面具，天刚蒙蒙亮，伏离便出了门，刚一出门，就发现特木尔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等他，似乎他也一夜未眠。
伏离没有说话，径直便往城内走去，特木尔沉默的跟在后面，同样一言不发。
山中的小城在晨辉中渐渐苏醒，街市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虽不如金陵热闹，但却别有一番山城风景。
山里的雾气混着街市上早点铺子的热气，将窄窄的青石路罩得朦朦胧胧。
特木尔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伏离两个包子，伏离抬眼看了特木尔一眼，没说话，拿起便咬了一口。
依旧尝不出任何味道。
特木尔咬着包子，跟在伏离后面淡淡说道。
“别往前面去了，再过两条街就走出城了。”
“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已经摸清楚了。”
伏离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特木尔，但随即便恢复了镇定，这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顺便问了几户人家，好像他们都不知道云天洞的存在……”
伏离的眼睛往后瞥了一眼，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对特木尔的话有些在意，他没想到特木尔居然会为了他的事去打听消息，虽然这也是任务中不可回避的环节，但伏离还是能感受到，这个粗犷的男人对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
伏离和特木尔在城里兜了一圈，回到住处的时候小胡子、达达还有麦吉德也已经整装待发。
“伏离少侠，云天洞有消息了吗。”
看到伏离一脸凝重的没有回答，麦吉德也识趣的不再追问了。
“牛管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嘎力巴，满达，你们分头去探听消息，我们午时在此集合。”
“是！”
“我也一起去。”
麦吉德也热心的想要帮忙。
特木尔刚差走小胡子和达达，一直有些恍惚的伏离突然有了精神，竟主动跑去和路人搭话。
“你好，请问您知道云天洞在哪吗。”
“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一开始路人还回答他，但渐渐人们似乎发现这个少年好像精神有些不太正常，便开始嫌恶的躲避他了。
时至晌午，不出意料，小胡子、达达和麦吉德统统抱憾而归，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提携小儿，他们几乎问遍了城里所有遇见的人，但仿佛这个云天洞真的不存在……
坐在门槛上，伏离亲眼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至当空，再渐渐西斜，这是他的倒数第二天，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时间和生命在眼前流逝……
随着右手一阵金光浮动，一本金册出现在伏离手中，同时还有一个红色的锦囊，正是当日大德交给他的——拍卖会购物指南和大德说的“无价之宝”，伏离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无涯”两个字格外刺目。
“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该死的云天洞……大德！我艹你姥姥！”
伏离忽然猛地一脚踹在路旁的石墩上，换做旁人，早就痛的抱着脚直咧嘴了，但此时伏离竟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鞋尖都渗出血来，他都毫不知情……
伏离刚准备将大德给他的红色锦囊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无价之宝”，他现在严重怀疑里面很有可能是大德的另一个“恶作剧”，但却被麦吉德将手中的册子拿了过去。
伏离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而麦吉德则有些好奇的翻看着册子的最后一页。
“伏离少侠，这里您看过了么？”
麦吉德指着册子最后一页上的一行小字问道。
伏离摇了摇头，那行字是用图伯特语写的，伏离不认识，自然也就没有留意。
“天呐，伏离前辈，这行字的意思是——请撕下此页……”
麦吉德的话仿佛一剑刺中伏离的胸口，伏离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
“你说什么？！”
“伏离少侠，我能看懂图伯特语，的确是请撕下此页的意思。”
伏离一把从麦吉德手里将小册子抢了过来，撕下最后一页，竟发现在厚厚的封底之中，嵌一枚金色的羽毛！
“这是？”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伏离取出这枚羽毛，仔细端详一番，发现羽根处好像有特别的设计，似乎是一只哨子……
“吹吹看。”
伏离试着将羽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虽然轻微，但却有一股肉眼无法察觉的能量从羽毛中逸散开来，一瞬间，山林之中，鸟兽具寂……
“好像没发生什么啊……”
小胡子四处张望着，伏离刚刚拿着羽毛一连吹了好几下，脸都憋红了，除了出吹一连串五音不全的旋律外，屁事都没有发生。
“大德！我艹你姥姥！”
伏离说完便将那根金色的羽毛扔在地上，直接一脚给踩得稀烂！
然而就在大家都感到失望的时候，一根白色的羽毛，缓缓落到了达达的脸上……
“伏离前辈，这是……”
众人仰起头的瞬间，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云遮雾罩的天空中，数十只纯白的仙鹤从云中缓缓落下，有的仙鹤身上竟然还坐着人，在夕阳的余晖之中仿佛仙人下凡！
伏离几人眼睛都看直了……
片刻之后，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这才看清那些坐在白鹤上的，竟是两名仙气十足的少女！
两名少女斜坐在白鹤背上，轻悄悄地落在伏离面前，其中一个光着一只脚，似乎弄丢了鞋，抱着白鹤纤长的脖子，羞红了脸，娇俏可人的模样，看起来气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