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争执
永宁伯夫人回了正厅,正对着永宁伯哭诉。
“那老妖婆说妾身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眼皮儿比馄饨皮儿还浅…”她哭哭啼啼地道,“妾身好歹是老爷的原配,怎就见不得光。倒是他家的老三,从不出门,之前谁也不曾见过她模样,这才想着让老二退亲,娶他舅舅家的表妹,亲上加亲,岂不…”
“你够了没有?”永宁伯早就听得不耐烦,拍案而起道,“当初定下这门亲事,原本就是咱们高攀。你不知老侯爷当年的威风,便是削了兵权也有不少拥趸…人家就是被踩进泥里,也比你那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大哥强吧?!”
永宁伯夫人一听,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晕过去。
“说到底,您还是嫌弃我出身。”她拔高了声调,竟有些诡异的尖细,“您当初不也就是个小兵,靠着人上来了。退亲的事儿不也是听了老大说您才同意的?说到底一家之主还是您,只要您不愿意,我能有那胆子去找人签退婚书?”
永宁伯头也大——朝中的确传了不少消息,说靖王要上位,不久便会动手。虽说这门亲事是高攀无疑,可一来自己不甘心只做个伯爵,想要再进一步,就须得同陆家的人撇清关系;而来那位陆三小姐像是对儿子并不感兴趣,次次约了人也不见影儿,也有风声说这三小姐之前同什么人接触甚密,怕早就同什么人暗通款曲…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风声而已,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早知现在依然是天子一家独大,当初他也不会带着夫人上陆家的门退亲了。
沈峥一进来,便见父母吵得不可开交。
永宁伯一见他,还未开口,夫人便先他一步急急地问:“怎样了?那老妖婆究竟同你怎么说的?”
沈峥被夏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刺了一顿,此刻心头也极为烦闷,却仍是将夏老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来。
听完后,沈夫人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声:“交情?谁想同这老妖婆有交情?打量着咱们京里不知道瀛州那边的事儿——一去了打听打听就知道,裴太后同她亲兄弟有一腿,这老妖婆夹在中间不知道多掉脸,整日呆在云山,都没脸出门了!”
这些事儿也只是风声,倒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只要做的事儿便有人说,说来说去也不知是真是假了,就看人愿不愿意当真。
永宁伯的眼皮儿倒同夫人不太一样,虽然不是馄饨皮,约摸也厚不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做出临门又退亲的这等事来。
“孩子跟前你还是少说两句。”他头疼地道,“做事就要承担后果,说到底咱们退这门亲又不是犯了什么事儿,陆家还能把咱们怎样不成?”
沈峥立在一边,沉默不语。
沈夫人见他这几日都是一副耷拉着脸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你又摆脸子给谁看?还惦记着那家的老三?”
沈峥抬了抬眼,到底还是没说话。
毕竟是亲娘,即便儿子不说话,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跟她没可能!”沈夫人不自觉地撸起了袖子骂道,“你表妹不比她好?眼睛大,模样好,自小又同你亲厚。就你看到那病秧子便丢了魂儿,将自家的好东西都搬过去了…你瞧瞧,退了亲她还你了吗?!”
沈峥实在有些说不出口,那舅家的表妹模样实在有些奇怪——眼睛大是大,可居然是个单眼皮儿,还往外凸,活像个四脚田鸡。长得只能说端正,人也有些粗犷,同漂亮实在是搭不上边。
再看陆三小姐,模样虽然娇弱,可那眉眼鼻梁嘴唇鬓角下颌,无一处不是花中嫩蕊般的精致——说到底人第一眼看到的总是皮囊,这幅好皮囊是陆三独有的,表妹同她实在是千差万别。
也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觉得表妹模样好的,八成因着是舅舅的女儿,有了亲情的成分,所以才觉得她好看吧?
他不想接母亲话,可自打他们会了家之后,母亲便让他去门房那处守着,等夏老夫人来时便出去同她见上一见。
他知道母亲的打算——隔代一般不会甩脸子说话,父母毕竟理亏,不好意思当面同老夫人说话,只能派了他前去。
只要自己做出一副倾慕陆三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想必老夫人也能看在他的面上原谅个几分,这下父母再出面说话便能成了。
千算万算,他们几人都没有算到这位夏老夫人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为陆三出面解决此事,若真让她来府上,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人做了就不能怕说,沈峥觉得还是自家人理亏——当初说要退婚之时,他就有些不同意,毕竟见过了陆三的模样便很难舍弃她。
可是在朝中做事的大哥说陆家很快就要倒,届时他们作为陆家的亲家,肯定不太好过。
权宜之下,沈峥仍旧答应了父母和大哥的提议,由着父母登门退亲,甚至还辱骂了陆三一番。
如今风向变了,陆家还是好好的,甚至此事过后恩宠更甚——想来以后他家才是真正地不太好过了。
沈峥走出了正厅,想埋怨谁,却又找不出发泄点——他能埋怨谁呢?怪就怪他自己当初没出面,由着别人左右,事到如今也怪不得谁了。
他长叹一口气,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院中。
夏老夫人回了府上,一边唤了家仆给将她送来的宫人拿红封,一边叫人去陆家喊陆三小姐。
陆瑷一听是同退亲有关的事儿,来得倒是比谁都快,恭恭敬敬地立在夏老夫人身边,听她接下来的安排。
“先前我便说这家的人是个下流出身,不会办事儿。”夏老夫人执杖道,“打量老身年纪大,眼睛不好,母子俩偷偷躲门后不知道商量什么——想让他儿子装得情深义重,好博取我这老婆子的怜悯?”
说到这,她冷冷一笑:“可惜老婆子在这个世上最不信的便是男子的深情——真是做作又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