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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妒夫

见他表情不善,像是来捉奸似的,陆银屏打心眼儿里就气——她又没做什么!

“您瞪我做什么?!”陆银屏有些恼了。

他也有些上头——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靠近裴太后,她偏不听,非要去嘉福殿;不要靠近慕容太妃,不听,非得趁人多的时候过去搅和;不要靠近长孙明|慧,不听,总觉得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处理好,结果头皮生生叫人薅下一块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他让人盯住了,她早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知道她来了式乾殿,他赶走了韩楚璧匆匆而来,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俩打了个照面——也不知道说了没说,想来应该说了些话,却又不知道扯没扯上重点。

即便扯上了,他也不敢问。

到底还是一贯蛮横的性子,又被惯得无法无天,每次见了他也不知道行礼,今日见了靖王之后出来便冲他大呼小叫…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情绪中的不安。

“你,跟朕回去。”语气是难得的生硬。

陆银屏看了看他身后——禁军防卫又加了两层,想来再过来怕是不大可能了。

李遂意和秋冬像两根木头似的拱着手站在原地,衣褶下都在打摆。

这儿人多,她不打算朝他发火——回就回,关起门来还不是由着她来?

陆银屏撩起裙摆向前走,经过秋冬的时候还看了她两眼。

“抖什么抖?还有没有出息了?”陆银屏道,“里边那位死到临头的都知道站着死,再看看你…啧啧…”

秋冬只觉得一道目光直直刺了过来,压根就不敢抬头——是她没将人看好,不知道回去要被扒下来几层皮呢!

眼见着那抹裙摆离自己远了,秋冬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那位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刚刚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可不愿意留下伺候。

李遂意瞧着秋冬走远,心里暗骂她没良心。

“李遂意。”

听见主子唤自己,李遂意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奴在。”他赶紧凑了上来——旁边没别的伺候的人,他不在谁还能在呢?

天子望着眼前的东阁,慢声道:“靖王要过几日才能上路,期间加派些人手看着,若是…”

李遂意赶紧表忠心:“陛下就放心吧,别说一个人,便是只蚊蝇也飞不进来。”

天子这才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道:“今日贵妃来了此地,算在你身上,自己去领三十杖。”

李遂意吊起来一口气——早知道就死死地拽着秋冬那丫头,俩人一道分摊也比他一个人捱这三十杖强!

“是…”他蔫蔫地道。

陆银屏回了徽音殿后,十分不高兴。

“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她想想就有点儿生气。

秋冬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今日穿得厚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都在发冷。

“都这个时候了,您居然还关心陛下是不是在瞪您?”秋冬表示十分不解,“都来找您来了,您还在里头跟人说话…难道您没看见陛下刚刚的那眼神儿?”

“眼神?什么眼神?”陆银屏歪进榻中,捞起一只枕头抱在怀里,“我只瞧见他瞪我,瞪得我浑身都不大舒服…”

秋冬几乎要哭出来了。

“姑奶奶,这个时候了您还操心这个?”她哭丧着脸道,“您如今见了外男不说,还同人说了不少的话——陛下可是个老醋坛子了,您忘了之前崔御史进宫和在鹿苑偶遇崔御史那事儿了?”

陆银屏被秋冬说糊涂了。

“怎么好端端地又扯上旃檀哥哥了?”陆银屏道,“今日我见的靖王,又不是旃檀哥哥,同他有什么干系…”

秋冬打了个激灵,向窗外扫了一圈儿,见人还未回来,便道:“祖宗!您是当真不知道?您看靖王殿下的时候那双眼珠子——”

她想了想,双手握拳,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圈儿来,将眼睛贴上去,隔着圈儿看陆银屏。

“您的眼珠子跟奴现在似的,粘在那位殿下的脸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不是吧?”陆银屏一听,坐直了身子。

她好好琢磨了一琢磨——好像还真的是。

刚刚看到靖王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惊讶——惊讶于靖王虽同天子是同父异母所生,却比胞弟端王更像他。

最荒唐的是,她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人。

堂堂至尊,没事儿离京跑瀛州做什么?便是去过瀛州,又怎么会去云山那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旮旯里?

靖王却不同,瀛州是他的地界儿,他在瀛州和定州的时间比在京中还要久,且他自己也承认了的。

眼下她前前后后一梳拢——八成啊,八成是自己从头便搞错了人。

这一开始便是抱着以身相许的心跟了当今天子,处心积虑地琢磨着让他怎么瞧见自己,又顺水推舟地进了宫——谁成想这从头就弄错了。

天知道自己刚刚在看到靖王的时候有多震惊?

秋冬说瞧见靖王和他相像,她还觉得不过是一般的相像罢了——哪知他们俩这么像,足足有六七分!

再好好回想那一年前黑灯瞎火在云山上的情形——她也不是夜里全然能视物的人,只是看着五官和轮廓的确是他,加上当时他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袍子,回头跟外祖母一说,有见识的一看便知那是只有王公才能穿的料子。

她怎么就一根筋偏偏觉得是他呢,哪怕多花些心思打听打听,却也能知道是自己弄错了人。

现在可好——整个人进了宫早已脱不开身不说,皇帝整日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不撒手,把一个两个大的小的能说话的不能说话的孩子全都往她宫里头塞,末了还许了她皇后之位…

陆银屏靠在榻里,满心复杂。

这算不算无心插柳?

本是抱着一颗仰慕英雄的心进了宫,到头来认错了人。丢了身心不说,救命恩人还被天子关在东阁,过不了几日便要流放焉耆。

虽说不是她害得,可好歹靖王是救过她的人,她再没良心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死在路上!

秋冬看着自家四小姐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豁然开朗,以为她是发了什么癔症,想要上前细细查看,却见她将怀里抱着的枕头勒得死紧。

秋冬忙退后一步,却差点儿撞上了刚刚进来的皇帝。

天子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只道:“你先下去吧。”

秋冬如获大赦,赶紧向外头窜了出去。

藕荷色纱幔被重重珠帘锁住,用打着璎珞络子的流苏拢起在两侧。

矮榻铺了一层岫玉席子、两层花开富贵吉祥绣金丝垫子、两层秋后新弹棉絮纫起的孔雀莲花纹褥子,最上头则是獭兔绒垫。

矮榻前是第一日承宠后赐下的翡翠玉屏,后是汉武帝亲笔画下的万象泰一图。

藻井上的纹样,地砖的材质,宫殿的大小…所有的一切无一不是按着她的喜好来。

此刻她却因为另一个人哭哭笑笑。

嫉妒的滋味,大约就是此刻金刚护甲嵌进皮肉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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