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误会
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柏萍。
不止有柏萍,连奶娘朱氏和柏英也在。
陆瑷这会儿刚出了城门,正是最茫然无措的时候,如今遇到了她们几个,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柏萍…你们怎么在这儿?”她出声问。
朱氏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还有几个家仆模样的男子,对她道:“先上去再说。”
陆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们——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知道自己被逐出家门的,但是如今晨起时已经是异常地冷,就连平日里来往接踵的城门此刻除了她们亦是无多少人。想来应是有人同她们打过招呼,只是自己不知道那人是谁罢了。
她跟着朱氏等人一道上了马车,见内里放着一张榻,几个蒲团,还有两三个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如今她也顾不得想别的——今日算是彻彻底底地离了家,加上得知金金的噩耗,除了伤心至极也难以再有别的情绪。
“我没有家了…”陆瑷一开口便是这一句,“我什么都没了…”
说罢,她将脸整个儿地埋进了胳膊中。
柏萍见她一脸悲痛欲绝,握了她的手道:“您还有我们,还有大公子和二小姐四小姐他们…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了呢?”
陆瑷没有抬头,半晌后才艰难地道:“我被哥哥赶出来了…我回不了家了。”
柏萍和朱氏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道:“怎么会?明明是大公子让咱们一早来这儿等小姐的…”
陆瑷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说什么?”
“的确是大公子让我们来的。”朱氏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大公子已经将小姐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咱们…先不提那个,总之,大公子说,您已经不能留在京中了,也不能回瀛州。陛下和四小姐也要从阊阖门出,从东阳门出发去东海,所以最好往西走,去咸阳、赵平都行,所以让咱们在西阳门这等着小姐。大公子还给了不少财物,连车夫和仆从都是他带来的人,会些身手的,能护着咱们。大公子还说,如今京中有不少人盯着陆家,他一步也不能走错,所以没办法来送小姐…”
“是呀。大公子还说,小姐胃不好,嘱咐我们早些起来做好吃食带着,五更宵禁一撤便要我们在这儿候着您…”柏英也跟着点头,从一个包袱里拿出热气腾腾的粥饭摆在她跟前,“您还没吃吧?”
陆瑷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差点儿将泪珠子甩了下来。
这边朱氏扔在絮叨:“出了这样大的事儿,竟只有柏萍一个人知道…小姐是奴看着长大的,咱们都是生死要跟着小姐的人,竟然没同咱们几个商议,一个人死扛着…到底是个姑娘家,我们做奴婢的还能笑话主子不成?若早些同奴说,说不定情况就没有这样糟…”
“哎呀别说啦!”柏英推了朱氏一把,不高兴地道,“小姐本来就不高兴,你还这么唠叨…反正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稀罕你来教?”
朱氏没了辙,再看陆瑷,正一口一口地吃着粥,不像是没有胃口的人。
“小姐接下来是什么打算?”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柏萍开口问道。
“今日就在西阳门守着,等着慕容大将军的人出城。”陆瑷抹了抹面上的泪痕,坚定地道,“去焉耆。”
朱氏一听,当下有些忧虑。
“您当真要跟着殿下走?”她问,“您可想好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万一再拿您当殿下的人,将您一起抓起来怎么办?!”
“怎么办?那就只好被抓起来。”陆瑷苦笑了下,“我本就是他的人。”
柏英年纪小,本就没出过几次门,性子有些野,听后举双手赞成,磨得朱氏也只好妥协。
“不是奴不同意。”柏萍犹犹豫豫地道,“要不…还是提前给大公子带个信儿?”
若是从前,陆瑷私底下做什么绝对不会让哥哥知道。
如今她算是知道了哥哥的苦心,含泪点头道:“你不提醒,我也自然要让人同他捎个信的。”
说罢,她让柏英取了纸笔来。
金金已经不在,那人活下来的希望也十分渺茫——这些在之前的陆瑷看来,无疑犹如天崩地陷。
可如今她还知道,哥哥并非真的放弃了自己。
但她依然觉得十分抱歉——想起日后要过的日子,她实在没有办法妥协。
女子第一次爱慕上的人是不能过于出众的,否则起点太高,以后便再也瞧不上其他人了。
陆瑷觉得自己便是如此。
她将书信折好了,挑了跑得最快的那位家仆去送信。
而她们,则在车中静静地等待慕容擎的人将靖王押解出城。
陆珍一夜都未睡好,大清早便来了陆瑷的院子,却被仆婢们告知三小姐已经被大公子的人带出了家门。
陆珍听后,怒气冲冲地又来了陆瓒的居所内。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喊了一声,也不等人回应,毫不客气地踹开了门后便进了屋内。
陆瓒已经起了,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张信纸。
“你这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说罢,他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陆珍本要发火,待看到字迹后先是一愣,仔细地扫了一遍后,最终落在那句“思慕难以妥协”上。
“这死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想着那男人。”陆珍愤愤道。
她将纸递过去,看着陆瓒将它烧成灰烬,搓了搓手,脚尖在地上画了一道又一道后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哥…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陆瓒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误会我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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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内曰王畿,五百里一服,最远则为“藩服”。元京至焉耆约六千里,实打实的藩服之地。
焉耆本就不如中原腹地气候分明,即便不提这个,光六千里路也要走上三月有余。
且天子的目的自然不会是让他平安抵达焉耆。
陆瑷一夜没睡好,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去了又来,来了又走。心里想着昨日在宫中见过的孩子,竟慢慢地睡了过去。
还是柏萍将她推醒,急急地道:“小姐…您看,那是不是慕容大将军的车马?”
陆瑷顿时清醒,撩开车帘伸头看去。
只见两列足有数十人之多的金甲虎贲骑马从官道经过。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英武俊秀,嘴角微微上挑,正是镇南大将军慕容擎。
慕容擎和另外几名虎贲在最前方,他的身后则是一辆嵌满了铆钉的铁皮巨轮马车。
那马车门窗皆被锁死,应是囚车无疑。
“是他们!”陆瑷赶紧道,“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