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派系
贺兰问情同父亲有矛盾已然不是一日两日。
贺兰中郎将极为崇拜大司空宇文馥,然而却不遭宇文馥待见。也不知为何,宇文馥却喜欢他独子贺兰问情。
贺兰问情自小便在司空府内长大,同宇文宝姿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只是贺兰中郎将终究入了曾经的龙骧将军如今的大司马赫连遂门下,成了鲜卑老派大臣拥趸。
朝中鲜卑要臣分为三派——
一派是以大司马赫连遂为首的老派,此派自当今天子被立为皇储之日起便极力反对,直到天子顺利继位后依然以其“资质迷惑,疑无明治之能”为由将政务上的烂摊子甩给少年帝王。前有老派,后有裴太后,两相夹击之下本以为会逼他退位,不想天子却以鲜卑人毫不擅长的农耕为突破口,大刀阔斧地实行田改,削弱了部分老派实力。加之裴太后与天子斗法失败不得已放权,这才让皇权大部分回到了拓跋渊手中。
有人反对,自然也有人拥护——大司空宇文馥身为天子外祖,自然对外孙鼎力支持。
最后一派则是以温鸯之父——前上州刺史温洗墨为首的和稀泥派。
说是和稀泥,完全是因为温洗墨有个习惯——无论谁招揽他都说好,到头来却什么也不做。三日一朝从未断过,却不曾同其他两派亲近。两派都想拉拢,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好好好”——嘴上说着好,却不替任何人办事,只顾回家生孩子。
长子温鸯三十出头,幼子却还不会走路。一家上下上百口人,过得鸡飞蛋打。幸而温鸯娶妻贺兰罗勒,否则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上州刺史温鸯态度大有转变——众人想是因为皇权日渐稳固,即便是温鸯也需要为家族着想。
只是如今局势正在改变,毕竟大司空宇文馥不知为何,突然提出要回辽东。且天子亦准许,定在十月十六离开。
陆瓒握了握拳头——今日已是十五,明日宇文馥便要携家带口前往辽东…且贺兰问情由于支持天子原因与家人形同陌路,打算同宇文馥一起去辽东居住。
“宇文大小姐虽然瞧着冷情冷性,同咱们也不是时时来往,可是您当初被靖王殿下带走的时候人家可是听到消息便来了。”猎心在一旁絮叨着道,“您别怪奴多嘴,奴虽然不知道您同那位大小姐何时关系这样亲密的,可人家后脚又去宫里求陛下——光这份心就是极难得…”
陆瓒轻飘飘地睨了猎心一眼,猎心一抬头恰好跟他对上。
这一对眼儿,猎心的心又漏跳半拍——最近大公子不知怎么的,自打从禁军府回来之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好像有点儿冷漠,有点儿不近人情了些——能将亲妹妹狠下心驱走,按着他从前的脾气可不会做出来。
猎心自觉多言,缩起了头不再讲话。
陆家实在简朴,自打夏老夫人来了之后才有个公府的模样。
陆瓒走过涂银层的蜃窗,还未进门,便见韩楚璧夺门而出。
韩楚璧气得一张黝黑的脸也泛着红,见了他后索性将他拉扯到院中。
“你家这老太太是诚心过来拆散别人的?”韩楚璧指着门上镶金的青帷帘子低声咒骂,“给四妹妹宫里送了个女婢不说,还管起外孙女的房中事来了——一把年纪了不臊得慌?”
“不可无礼!”陆瓒蹙眉道,“你听她安排便是,不然难受的是珍珍。”
韩楚璧却是不服。
“当年我娶珍珍时你怎么说的?”他反问陆瓒,“你要我当着两家的面发誓,以后只对珍珍一个人好。这么多年我做到了,我只有珍珍一个。可是琢一你呢?你怎么能同老太婆站在一起拆散我和珍珍?”
陆瓒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丢下一句“以后你自会明白”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猎心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见韩楚璧既愤恨又落寞,忍不住上前劝他。
“姑爷,您这又是何苦呢?”猎心道,“老夫人那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了的,不然能在云山一住就是几十年?大不了您先答应了老夫人…”
韩楚璧咬着牙望向他。
“您别瞪我呀!”猎心又道,“您想啊——您先答应了老夫人,她若是给您塞一个妾侍过来,您不用不就成嘛!这一根蒜锤就配那一个蒜臼窝子,只要不去捣旁边的豆子不就成了么…”
韩楚璧又羞又气,眼白都翻出来了,怒骂:“快滚!”
猎心缩着脑袋,撩起青帷帘子进了屋内。
夏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气派,外罩了件绛紫凤穿牡丹对襟袍,满头珠翠看得人脖子都发沉。单单往那儿一坐,便显出不可一世的气势来。
这不可一世如今却是冲着陆珍。
“这阵儿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都肃静了,这才来问问你的意思。”夏老夫人眯着眼道,“前些日子让你夫妻考虑的事如何了?”
猎心心道这老夫人的心真是冷,三小姐走了几天了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声,却往二小姐房里塞人。
陆珍听得头大——原想着外祖母已经上了年纪,想来应当将说过的话忘了。没想到她竟如此热衷于破坏别家夫妻感情,硬生生地将纳妾这件事儿又提上日程。
然而拖着也不是办法。
陆珍只好答:“如您所见,楚壁不想纳妾。公婆又远在凉州,孙女以为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夏老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摸起手杖捣两下,然而一伸手便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手杖已经折了,如今都没有修好。
她只好摆了摆手:“这件事,你决定就好。至于韩都督那边,我自然会去个信儿解释清楚…”
陆珍这下真的为了难——小三跟小四离开得太不是时候,如今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无。
“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儿,也不能光看我。”陆珍鼓起勇气挣扎,“楚壁已经被您气走了,他的态度想必您也清楚。我同他一样——纳妾?纳什么妾,老陆家根基虽浅,可就是没有成了婚再捞人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