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猫眼
宫外风云变幻,宫内依然是一派祥和。
帝王子嗣,重中之重。大魏唯一的皇子拓跋珣几日未见太傅司马晦,见他同那位夏老夫人一道前来,心中雀跃不已。
不等二人行礼,他便命熙娘看茶。
虽说拓跋珣并非陆银屏所出,可生母不仁,两任养母独独陆银屏待他最好,连带着看夏老夫人也亲近三分。
见她同司马晦一道来,从盘龙座上跳下去,手脚并用地爬上夏老夫人的膝盖。
毕竟隔代亲,眼下她算是同皇子隔了两代,看他眉宇间的狡黠劲儿又觉得看到了陆银屏小时候,便将他抱到自己膝上,乐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块蛋大的蜜色|猫眼儿石来。
“前些日子说要送你块猫眼儿玩,特特给你母亲的大表兄送信,恰巧他回了家,不到两日便快马加鞭使人送来了。”夏老夫人乐呵呵地道,“你母亲年轻,脾气又坏。你是她第一个孩子,平日里少不得要同你吵闹。殿下是男儿,不与她一般见识便好,由着她去。若是烦了,只管来外太祖母这里告状。”
拓跋珣面色难过地道:“父皇将母妃气病了,二人同去东海,又不带佛奴…佛奴保证不再同她吵,您说,她会回来吗?”
夏老夫人想起这事儿来就气得牙痒痒——早说了不让这丫头来,非要来,自打跟了这白虏皇帝就没得过好。
若不是他有法子医好四丫头的耳朵,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允他将人带走。
“你母亲定能平安回来。”她将拓跋珣搂进怀中,边摸着他的头边道,“佛奴是好孩子,可得仔细听好了——女子本就娇弱,你母亲又是个暴脾气,凡事多纵着她些,切莫学你父皇,将好好的人生生给气得吐血!”
司马晦与熙娘面面相觑,二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这位夏老夫人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可惜出身高,辈分大,便是先帝在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寻常人更是说不得她。
拓跋珣被她抱在怀里,连声答应后把玩着手上的猫眼石,又问:“陆舅舅呢?今日怎未见他入宫?”
夏老夫人一回想,感觉这两日的确没怎么见到外孙。
“谁知道他去了哪儿。”她道,“想来是你父皇走前派给他不少的活计——你慕容舅舅不也被派出去了?”
拓跋珣听后,瞬间就蔫儿了。
“母妃不在,父皇也不在。外太祖和表姑妈回辽东,慕容舅舅将大伯押走,陆舅舅也没了影儿…”他越想越心酸——也不知自己何时能长大,起码长大后可以跟他们一起出去。
夏老夫人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疼惜的便是自小丧母又不受宠的孩子——她子孙不少,皆是由她一手拉扯带大。拓跋珣虽贵为皇子,比之同龄幼童不知少了多少长辈的关爱。一想起这个,心底便更怨白虏皇帝三分——别人家的女儿箍着不放,自己的儿子却不疼。
“若是在宫中害怕,外太祖母留下来陪咱们佛奴。”她抱着拓跋珣道,“我养过这样多的孩子,数你最乖巧伶俐,却是最可怜的那个…怨就怨你那父亲,生了不疼,也不怕你以后不亲近他。贵妃虽非是你生母,可她瞧你就跟我瞧你似的,心里爱你胜过珍宝…乖佛奴,以后多同你母亲亲近,可知道了?”
拓跋珣依然是她说的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样,点点头说“知道了”。
夏老夫人更爱他几分,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通,等司马晦提醒她皇子要去练字时才撒了手。
等他们离开,她便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脸色漠然地闭上了眼。
熙娘苦笑——这老太太的确乖张得很,倒是比贵妃还难伺候些。平日里贵妃也只是挑吃穿用的,脾气虽算不得多好,可到底不会为难下头的人。这位夏老夫人就大有不同——油盐不进不说,动不动便要下人的面子,连个台阶都不会给。
熙娘想起了前些日子进宫的玉姹,忙道:“娘娘虽不在宫中,可之前进宫的那位御女倒还在。奴去将她寻来同您说话解解闷?”
自沈御女被处死后,阖宫上下便只剩了一位御女,便是玉姹。
玉姹是奴,没有姓,身份暧昧,旁人干脆只唤她“御女”。
夏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有劳了”。
熙娘赶紧离开了这贵气逼人却又压迫感十足的老太太身边,去配殿寻玉姹。
不久后,玉姹便跟着熙娘踏进正殿。
虽为御女,毕竟曾为奴。玉姹见了夏老夫人后依然行了个跪拜的礼节。
夏老夫人未曾唤她起身,只是看了看熙娘和周围其他宫人,将拓跋珣小心地交给熙娘,对其余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带着殿下下去吧,老身同玉姹说会儿话。”
宫人面面相觑,彼此间都有些犹豫。
夏老夫人眉头一蹙,高声问道:“怎么?觉得老身还会稀罕你徽音殿的物件不成?”
见她又要生气,拓跋珣忙道:“外太祖母误会,这些人没孤的命令是不会走的。”说罢让宫人退下,自己握住熙娘的手一道出了正殿,好给这对曾经的主仆腾出个空来。
待人走后,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夏老夫人和玉姹二人。
阳光透过窗上的棱格打在玉姹姣好的侧脸上,柔媚而动人。可惜一双眼睛平静无波似的,也无光彩可言。
“你来也有几日。”夏老夫人眯着眼看她,依然不曾唤她起身,“事情办得如何了?”
玉姹粉颈微垂,双手拢在大腿上,跪姿十分地恭敬。
“回老夫人的话,奴已经去问过太后。”她道,“太后坦言,她并不知晓孔雀屏的下落。”
夏老夫人一听,眉头蹙得更紧。
“她不知道?”她身体微微前倾,头上的凤凰展翅金钗似乎都要坠下来,“做了这些年的皇后、太后,竟然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哪儿?”
“是。太后让奴转达说…”玉姹微微抬起了头,“‘孔雀屏一事虽有不少人知晓,但其中秘密除了先帝和舞阳侯到底无人能解。既然阿嫂假借矿脉地图之名让贵妃接近哀家,那么哀家也利用贵妃的好奇心反将您一军。如今贵妃认为哀家手上有地图,轻易动哀家不得,却怀疑阿嫂是否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