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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兢兢

夏老夫人听后,胸脯起伏了数次,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地图一事虽假,可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她抬手命玉姹起身,自己则慢慢地瘫在座位中,“这丫头一旦认定了什么,便一头栽进去出不来。她素来最敬爱我,会将我吩咐的一切事放在心上。我说让她替我拿到地图,一来是减轻她的愧疚之心,好让她觉得进宫不止是为她自己,还带着我的委托;二来男子风|流多情,我担心她溺于情爱之中会有一日伤情,便借口地图一事让她分心…难怪…难怪上次进宫她那般对我,原是知道地图一事为假…”

玉姹垂眸看她,不笑亦不语。

“裴婉那个女人…如今她自身难保,除了去瑶光寺便是呆在这宫中,再没有别的出路的。”夏老夫人想起她被软禁却迟迟不像当年季太妃那般出家一事,突然又问玉姹,“陛下可召幸你了?”

玉姹双手交叉叠在小腹,轻轻摇头道:“不曾。”

她这两个字像是石子儿被抛入平静的湖中,让夏老夫人原本平静的面色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怎么会不曾?你不是颇有些本事?”夏老夫人甚至想抬手给她一巴掌,却又硬生生忍下了。

玉姹垂首道:“陛下心中有四小姐,奴近不得他身。”

夏老夫人眯着眼睛瞧了她片刻,从座位上站起身。玉姹见了伸手去扶,却被她拍掉了手,连带着手背也被她的玳瑁护甲划出了三道细小的口子。

“这天下还有你近不得身的男子?”夏老夫人走到她身侧,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那白虏皇帝的模样比之慕凡还差了两分,胎里又带了躁症,一家子都是离不得酒色的货…你能将你公子吃得死死,却没法子诱他?”

玉姹捂着手背上的伤,睫毛下的眼睛越发黯淡无光。

“我将你养大,小四有的哪里短过你了?”夏老夫人在她耳边道,“叫你做媵妾,好以后帮持她一把,你倒好,不声不响就勾搭上主子,逼得他一年中倒有三百六十日在外!如今我将你带来,便是要你将功折罪——那大皇子终究还是鲜卑女人的种,此时他倒是乖顺,谁能保证他以后能一辈子顺从?如今当下之急便在你——流苏那里有些南朝秘方,你又不缺勾|引男子的手段,让那白虏同你过上几夜,先怀上孩子再说…”

见玉姹依然垂着头,夏老夫人伸手搭上她细弱的肩膀。

“你的命是我捡来的,玉姹,你有今日也全因有我。”夏老夫人叹了口气,慢慢道,“外人只道我疼你胜过小四,殊不知我对血亲之外的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玉姹,往日你对我不住,我不计较。如今是该你偿还的时候了…听懂了吗?”

玉姹嘴唇动了动,良久后才道:“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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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寒冷,人穿着衣裳都冻得瑟瑟发抖,更不要说下水。

陆瓒拒绝了宇文宝姿的请求,只说让她安心养伤。只是心底实在挂念宇文馥和贺兰问情的安危,逼得水性不好的她又来到岸边。

岸边有一艘杉木小舟,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上面的桐油生漆味道。

宇文宝姿朝着岸边小屋望了一眼,赌气似的跳上了船。

船内有一支丈高船篙,她想也没想,撑起篙便离开了岸。

行船不比驾马,划桨撑篙都是技术活。马是活物,有不少灵性,可船是死物,没有经验直接上手的人多数情况下操纵不了这物——若能轻易上手,也不会有一位船夫守河岸数十年的情形发生。

宇文宝姿自然也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船篙一撑,船尾先离了岸,船头却朝着芦苇荡扎进去。

小船晃晃悠悠地摆进了芦苇丛,吓得她一个踉跄,跌进船中。

芦苇中有一丛巢窝一样的物件掉在宇文宝姿的手边。

陆瓒听到声音后走出来,见这胆大包天的姑娘撑船扎进了芦苇丛,快步走到岸边后一跃上了船。

他撑起长篙,一点一点地将小船自芦苇中抽离。

宇文宝姿见他也不开口,心里有些赧然。

她的视线落到刚刚芦苇丛中掉出来的巢窝上,见里面有几只红红紫紫如刚出生小狗一般的小活物——与小狗不同的是,这些小东西仅有两个指节大小,尾巴也比小狗长些。

年轻姑娘们总爱这些可爱的动物幼崽,宇文宝姿亦不例外。

她将巢窝捧起,想着同陆瓒说两句话,好再同他开口说走的事,便好奇地问:“琢一,这是什么?”

陆瓒稍稍低下头,见她手心里的那些小东西,眉毛皱了一下后仍是答了。

“老鼠幼崽。”

话音刚落,宇文宝姿嗷的一声便将鼠窝抛得远远的。

她将两手浸在水中,拼命地搓洗着手,愤愤地道:“为何你不早说?!”

偏偏等她摸了一通后才开口——谁不知道女子天生极怕老鼠?

陆瓒撑着长篙,小船也慢慢靠回了岸。

“我同你讲过不要离开,你偏不听。”他的眼睛望着前方,似乎被她的坚持消磨掉了以往温和的神色,只余下淡淡的冷漠和些许戾气。

宇文宝姿洗完了手,又转过头来看他。

“你什么都不同我讲,你怎么能了解我的感受?”她问,“我祖父下落不明,也未见到贺兰问情…你让我安心养伤,我怎么能安心?琢一,你从前从来不这样…”

“从前是从前。”陆瓒打断了她,“宝姿,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你们正准备回辽东,却猜不到究竟是谁派人袭击你们一样。大人韬光养晦了这许多年,依旧着了道。外面局势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或几个人可以掌控的了,你现在出去极有可能会被那些人找到,若他们想强迫大人做事,少不得要拿你的性命当做把柄。”

宇文宝姿心知他说的是真,可对他仍然有些防备。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他率先上了岸,转身朝她伸出手,“我也有自己的立场,宝姿。但我绝对不会因此去谋害别人。贺兰问情伤重难治,我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只要你肯再等等,便能知道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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