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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欲海

她甚少用这样的语气讲话,饶是韩楚璧也听得一愣。

不等他们反应,陆珍又赶着猎心向外走。

猎心连连应允了,唉声叹气地走了门外,临走前还被韩楚璧逼着发了一通誓,不能将他夫妻二人之间的悄悄话透出去。

待猎心一走,韩楚璧看了又看,确定外头不会再有人后才捱了过来。

“你今儿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些古怪。”他道,“猎心一个下人,他又不能怎么的。倒是大舅哥,这么说来我也觉得最近不对劲儿,早出晚归像是比我还忙。”

陆珍握着的拳头松了又攥,心里像是下了好大功夫似的才冒出一句话来。

“大哥…大约要同陛下他们一样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韩楚璧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舅哥怎么就同陛下他们一样?这是什么话?”他纳闷地问。

陆珍定了定神,缓缓说出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那会儿爹娘还在世,咱们也还没见过…”她道,“我长同大哥一道疯跑,瑷瑷年纪小,娘不让她跟我们一起,她便不知道这事。有次同大哥出去疯玩一天,下午回来换衣裳的时候我看到他裸着上身,上面刺了半个胸的梵文,吓死个人…我问大哥,他却不同我说,我便去问我娘…”

“梵文?为何会在身上纹那种东西?”韩楚璧又问。

“娘说过,因为大哥有同他们鲜卑人和皇室一样的病症,早在他小时候便被爹抱着上了葱岭,找了独居葱岭的那位僧人将秘药纹在身上才好…”

“那…这同大舅哥最近的变化又有什么关系?”韩楚璧实在有些不解。

陆珍叹气:“那药是有时效的,一旦到了时候,还是要同别人一样…”

韩楚璧听后,倒没有妄下定论,而是回想起从前同拓跋渊等人一起北伐的日子。

他思索一番后道:“我深交的鲜卑人不多,熟悉的便只有陛下和阿擎。阿擎虽出身吐谷浑王族,却因慕容樱的缘故时常遭受排挤…兴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他平时看着好好的,身上倒没有那些京中鲜卑大臣的毛病。倒是陛下,胸痹头痛暴症倒有,见血才止。可自打从大慈悲寺跪求了那串佛珠之后他便好上许多——便是后来赐给四妹妹的那串。我想,这等怪症倒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即便有,也不是不能治。陛下如今看起来已经同常人无异,我想大舅哥也应当没什么事儿的…”

陆珍听后放心了许多,可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往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如今我也不敢去问大哥,毕竟据说得了这怪病的人嗜杀好色又贪口腹欲,犯起糊涂来连亲人也不识得的…”陆珍靠近他怀里,难受地道,“楚壁…我害怕…倒不是怕大哥…我害怕他像先帝一样,死前疯魔了似的,谁都认不得…”

韩楚璧渐渐收拢了手臂,将她搂得紧紧的。

“别担心,有我在,我一直陪着你呢。”他低低地安抚道。

陆珍环着他的腰,脑子里不断想着陆瓒这两日的异动。

韩楚璧一下一下地拍着她,像哄小孩似的,直至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才慢慢地仰头看向头顶的藻井。

他心道自打进京之后这些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地来——又是大司空失踪,又是大舅哥怪症,这俩就够闹心的了,家里还有个总是想着拆散他们夫妻的老太太…

韩楚璧暗暗下定了决心,等找到大司空他们,再将陆瓒的怪症治好了,他就带着陆珍回凉州。

哪怕留在京中等着自己的是富贵高声光宗耀祖,可京中的百姓是百姓,凉州的百姓便不算百姓了?只要有做大将的心,在哪儿都能守卫一方。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再也不想让陆珍为别的事情烦心了。

猎心同陆珍说上一通话后,虽说没得到什么具体的信儿,可这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了。

主子是奴婢的主心骨,主子变得奇奇怪怪了,他这做为奴为婢的便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就连每天要干嘛都不知道了。

可本着照顾主子的老妈子心态,猎心依然是回了陆瓒的院子。

望着碎石窗棂格后那灯火通明的房内,猎心的心提了又提,手抖了又抖,最终小声却又绵长地唤了声:“大公子——”

开了一句口,胆子便大了些,如此这般招魂儿似的唤了两声后,里头的人才从冰冷的水中探出一个头来。

陆瓒闭着眼睛出了水,湿发被手指梳拢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却秀致的五官。

他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何种感受——饥饿却难以进食,燥热到感觉皮肤都要裂开…最难以启齿的却是闭上眼睛后,眼前却浮现出宇文宝姿的影子。

是宇文宝姿撑腮坐在徽音殿寝殿的窗前,正望着他送来的那盆花发呆时的模样。

情难自抑…莫非这就是情难自抑?

他摊开手掌,看着眼前这双满是水渍的手,却又止不住地想起鹿苑比试中将她腰肢揽过时的触感。

汉人多以瘦为美,像她这样高挑的女子看着的确多了数斤扎实的斤两…可她的腰为什么那样细?细到他单臂就能环过,甚至还能触到她腰臀起伏的弧度…

他又闭上眼睛,闷气一口气,深深地沉入水中。

待水面即将平稳后,他才钻出来。

猎心在外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才听到陆瓒让他进去。

他忙不迭地带人进去,抬木桶、收拾洗漱用具并换下来的衣物。

猎心一偏头,便看见陆瓒正双手撑在床边坐在床上,上衣解开了大半,露出了一片带着沟壑的青白胸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猎心上前,拿出刚刚从衣物中翻出来的巴掌大小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摆在他床前的桌上,道:“从大公子的袍子里找到的,奴瞧着这瓷瓶做得精细,闻着像是酒,不敢随意处置了…”

见陆瓒的视线从前方移到了那个瓷瓶上,猎心提心吊胆地想了一会儿后,仍是道:“您不是个爱喝酒的…不管有什么难事儿,还是要先解决了才好,借酒消愁不是大公子您的作风…”

说罢,也不等陆瓒训斥他,抱着衣物带上门一溜烟跑远了。

陆瓒看着那个瓷瓶——那是分别之前端王赐给他的东西。

当时端王依旧揽着他那爱不释手的小妓女,笑吟吟地对他说,他们如今已经是一类人。

倒是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个瓷瓶中装的的确是酒,可以缓解他目前的症状,可以让他食之有味,可以让他周身稍稍凉快一些…可以让他不用像一只野兽一样,满脑子都是对宇文宝姿的贪婪欲念。

陆瓒站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那个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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