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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偏听

拓跋渊走到陆银屏身边,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陆银屏触到这片温暖结实的胸膛时,情绪稍稍镇定了些,可片刻之后便又哭起来。

“好吵…怎么这么吵…”她捂着耳朵抬起脸泪水涟涟地问,“…我是怎么了?”

从前能听到的声音不过是人的说话声,又或者是脚步或者碗碟碰撞声。

而如今近至长风卷起枯叶落地时被人踩在脚底时一声清脆的“哗啦”,远至海水随波奔涌而来时的隆隆声。便是此刻在情人怀中,耳边也净是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声响和强健却毫无规律的心跳…这样细微却又宏大的声音不知多少年未曾听到过了,竟让她有些害怕。

“没事…四四没事…”拓跋渊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有一点儿让她觉得不舒服,“旋龟刚戴上便是这样,你十年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如今突然听到自然有些不习惯…”

陆银屏虽害怕,却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听他这么一说,便尝试着仔细倾听那些声音。

她听到枝头的喜鹊叫声,都说它是祥鸟,可陆银屏却觉得它叫得有些难听;外间苏婆和秋冬她们的交谈声也入了中,她们像是在庆贺自己;她也听到有人执了笤帚将枯叶拢在一处,“哗——哗——”…

这些的声音都是平日里难能听到的——她聋得实在久,即便是听人说话也是靠着崔家给的那几颗小石头和看人口型,多年来早已成为习惯。

小时候也是能听见的,可年岁久远,早就忘了是什么调调。

世间诸声突然入耳,这才是不习惯。

她仔细听,拓跋渊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万一吵到她,嚷嚷着难受怎么办?

陆银屏听了一圈儿,最后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

“陛下的心在跳呢!”她惊喜地道。

拓跋渊仰头看房梁,有些无力——心要是不跳,那人还能活吗?

“我听到您的心每跳一下,就有一阵儿海潮声。”陆银屏又将耳朵贴上去,过了好一会儿道,“怪不得都说皇帝坐拥四海,原来自己身子里头就有一片海…”

“嗯…还听到了什么?”他问,“海里头有什么?”

他没告诉她,不仅是他,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

可对陆银屏而言,十八岁的人的耳朵却只有八岁——这些都是她没听过的东西,得让她体会到乐趣,万万不能打击了她的自信。

然而陆银屏却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道:“不听了…耳朵眼儿疼。”

聋症刚刚被那精核医好,听多了自然觉得疼。

拓跋渊将她放平了,小心地避开了床沿。

他刚一下榻,又被陆银屏拉住。

“您要去哪儿?”她问。

眼下陆银屏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眼前的情人——皇帝真是个大宝贝,他的心居然像是一片海。

“你刚刚能听到响动,朕担心旁的声音吵到你。”拓跋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朕叫她们将你那些首饰收一收,等你再习惯些,耳朵不疼了再用。”

陆银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那些钗环果然都被卸了。

她是有点儿不高兴的——女子有哪个不爱打扮自己的?金银珠宝是点缀,更能衬出人的娇艳。若她是清水似的美人也就罢了,可偏生是一副浓艳的模样,珠玉最是适合她。

可为了自己的耳朵能好受些,还是忍忍好了。

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朵,感觉下面被什么包起来,还有些撕裂的疼。

“别摸。”拓跋渊上手将她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扒了下来,“好不容易上了药又缝上,你一摸裂开了怎么办?”

陆银屏一听——乖乖这可了不得,还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动了针线了?

“旋龟的精核就这么一个,不能再做成首饰戴着,万一弄丢可要再等上十年。”天子又解释道,“给你耳朵下面开了一条缝塞进去,等长进肉里你再蹦跶都摔不碎。”

陆银屏听后,赶紧摸出枕头底下的小镜子。却不是去看耳朵,而是看自己的脸。

看完又将小镜子往他身上一扔,有些不高兴地问:“那您怎么没让他们顺便给我头上的疤缝起来?”

天子有些头痛——对爱美的姑娘而言似乎模样才是第一等重要的。

“这疤已经落成,实在缝合不了。”他又来哄劝,“朕看这疤就不错,有点儿像三色鲤的脊,漂亮着呢。”

陆银屏心底也知道这是他哄自己开心的话,可还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窝在他怀里又亲又抱,整个人都不老实。

如今她可算是初愈之人,拓跋渊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就连说话都是轻轻的,唯恐一嗓子将人惊着。

等过了好一会儿后,陆银屏才安静下来,却说了一句话。

“其实治不治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她闭着眼道,“反正我也不是全听不见…”

这句话说出来简单,可听的人心里难受。

“能治好干嘛不治?”他将她的发丝捋在耳后轻轻道,“你说得轻巧,却不知朕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什么大事儿,我又没说埋怨你。”陆银屏依然闭着眼睛,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声音。

拓跋渊叹了口气——这陆四说起来从小娇惯出一身的臭脾气不说还蛮不讲理,可偏偏又是个最不计较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儿,便是亏死了也不会说一句的不好。

回想自己当年,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让她押宝的优点。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样纯善,一次两次…数不清多少次地愿意帮自己一把。

比起她的纯善来,她的缺点便都不够看了。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陆四模样好,心眼儿也好,其它的那些不好还重要吗?

且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说来总感觉是自己高攀了似的。

俩人亲亲热热地偎在一块儿,时不时小声地说上两句话。

最后陆银屏有些乏,想要睡觉,可总觉得吵得厉害,让她难以入睡。

“能做到‘兼听’最好,可有时候你得学会忽略一些不必要的声音。”天子又开始教她怎么去听,“不仅是声音,很多事也是如此——若是个负责之人,即便什么都知道,可知道的越多,操劳的时候也便越多。有时忽略一些不必要的杂音,或许能让你轻松些。凡事有先后,你要将想听的分离出来,不想听的不要去听,这样才能让自己活得舒服。”

陆银屏瘪瘪嘴——果然是当惯了皇帝的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有点儿理政的味道了?

“‘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她吐了吐舌头,不屑道,“做了至尊还想活得舒服?您果然是个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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