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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叛徒

韩楚璧在院内巡视了一圈都未曾见到大舅哥的身影,实在没了办法的他只能同温鸯一道入了席。

大司马赫连遂依旧是将宴席布在正厅内,用帷幔帐子将门窗盖了个严严实实,一丝缝也不透,只留了几盏油灯好让人不会摔倒。

赫连遂的首席拥趸——尔朱劭和贺兰琦都未来。

尔朱劭好说,他对赫连遂算得上是失望透顶,自然不会出席这次的宴会;而贺兰琦听到儿子同宇文馥回辽东的路上遇袭,至今下落不明,已经带着人在城外寻了好些时日,自然也不会来。

韩楚璧同温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后,摸起桌上的一盘盐花生毛豆便摆到自己跟前,埋怨地道:“大舅哥没见到,阿擎也不来,上次和我一道来大司马生辰筵的贺兰问情也失踪了,竟让我寻了好几日都不曾寻到…”

温鸯的小指颤了颤。

那日他将宇文馥带走之后又来寻宇文宝姿和贺兰问情,只见二人一轻伤一重伤,是陆瓒及时赶到将他们救走。

贺兰问情伤得实在重,温鸯没有把握即便为他寻了大夫也能将人救回来。贺兰问情是同宇文宝姿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加上宇文馥一直比较喜欢他,依温鸯看来,陆瓒若对宇文宝姿有些意思,断然不会给贺兰问情什么活路——人自私起来便会成为另外一个人,而这种人却是无药可救的。

只是,陷入情爱之中的人,本身便已无药可救。

“福泽之人自有上天庇佑,韩兄放宽心。”温鸯又劝了一番,“韩兄奔波了这些时日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司空他们不是还没找到么?依我看找不到人便是最好的结果,起码比寻到了却是一具尸首来得强——今日既然来了大司马府上,就先不要想这些事情,等吃喝完了再去寻也不迟。”

韩楚璧腹诽他温家人两代都是在朝中活稀泥的,以为他不晓得其中利害,才会老说些安慰人的话。

温鸯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宇文馥在披云楼下同先帝一处的事,因他有自己的打算——能憋得住尿的人,还能憋不住话?况且他也不是韩楚璧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知道他心里想的跟面上表露出来的是否一样?

二人各怀心思地又抓了一把花生毛豆,静静地等着大司马赫连遂入宴。

随着一声拔刀声起,正厅中央起了一道光。

韩楚璧听到兵刃声,下意识地摸上了腰间佩剑,却被温鸯一手摁住。

“你一个拿着花瓣来吃席的跟着拔什么剑?”温鸯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压低了声音道,“大司马玩得花,说不定这是什么娱人的戏法呢…”

韩楚璧心中早早地认定了赫连遂不是个好人,在司马府内自然觉得草木皆兵。

眼下被温鸯提了个醒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本来是寻大舅哥陆瓒而来,实在不适合在席上闹事,便偃旗息鼓地将剑收了回去。

温鸯松了口气,却又担心这个愣头青继续闹事,又嘱咐道:“来都来了,看看便好。别出声…尤其是别吃东西,知道了吗啊?”

韩楚璧又觉得奇怪——来都来了,坐也坐了,怎么还不让吃东西?

光影交错中,温鸯看清了韩楚璧面上的疑惑,又强调了一遍:“鲜卑人吃得惯的你不一定吃得惯…菜可以尝尝,肉、乳酪或者有其它没见过的不要吃。”

韩楚璧这下有点儿不高兴了。

“我又不是兔子,吃什么兔子菜…”他嚷嚷道。

温鸯觉得同这人说上两句话之后便能摸清他的底儿了——这就是个实心眼儿的莽汉。

得,谁让他算是陆家的一份子呢,只好看着他了。

继拔刀声之后,两名身姿款款的美人引着一人入了宴。

韩楚璧眯了眯眼睛,勉强看清楚那人一身青莲色衣衫,半张脸贴了金箔面具,露出的半张脸如美玉。

韩楚璧“呸”了一声,将嘴里的毛豆皮吐了出来。

温鸯斜着看了他一眼,心道幸好韩楚璧此人常在凉州,否则就这样的态度怕是只能在七品下和棺材板里来回晃荡了。

不仅是他,来宴会的人也有不少老派,对赫连遂亦是有些看法。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韩楚璧啐的这一声倒也不突出。

“一把年纪了不成婚,保不齐是有什么毛病。”韩楚璧越看越来气——这鲜卑人都是怎么养的,个顶个的白?

温鸯又来拽他:“你少说两句。”

韩楚璧也就是过过嘴瘾,听他劝后便噤了声,静静地坐等开席。

赫连遂向来是个好结交的人,看似心胸十分豁达,门生不少,然而毕竟是走在权力刀刃上的人,少有不慎便会让自己跌得粉身碎骨。

他第一次跌倒,便是在云龙门。

入了宴后,听着诸人的议论声,赫连遂倒是拿出了主人的气度来,并未对他们的无礼加以指责,只是抬手先自罚了一杯。

“诸人赏光前来,某荣幸之至。”赫连遂出声道,“某从前便说,既然来了府上便都是朋友,就当在自己家中即可…”

“赫连遂!你王八蛋!叛徒!”

不知道谁果然当是在自己家中,直接起了个头开骂,音调似男非女,听起来十分滑稽。

只是厅中光线昏暗,实在是难以辨别是谁发的声。

但只要有一个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便也不客气,直接敞开了骂人——之前是往赫连遂门前倒秽物,如今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骂到他脸上。

温鸯震惊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吃着花生的韩楚璧——刚刚的那几声便是这厮掐着嗓子喊出来的,若不是自己在他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简直不知道这位天子连襟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你不要命了?”温鸯又道,“你不怕被听出来?”

韩楚璧悄悄地捱近了他,回道:“我怕什么?比我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瞧他们猥琐样子,连个屁都不敢放,没出息,怪不得跟着赫连遂混呐…”

说罢,韩楚璧又用奇怪的眼神扫了温鸯几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楚璧嫌弃地问,“难不成你也是他的人?”

温鸯叹道:“我要是他的人,就跟尔朱劭似的同他一刀两断了。”

韩楚璧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又去看赫连遂。

赫连遂的头顶垂下一道微弱的光线,不知道是不是韩楚璧的错觉,他总觉得赫连遂好像在看他。

赫连遂一半面容英挺出众,另一半隐在金箔面具之下,在黑暗之中显得越发诡异,看得韩楚璧心中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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