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渊云塔中读道藏

入门第一天，凌辰行宗门弟子前所未有之壮举，一人把同期入门的所有武人全部打的骨断筋折。如此事迹，眨眼间就在整个外门流传起来。

期间赑承合和迟小柔都来找过凌辰，两人的态度各不相同。赑承合觉得凌辰的行为不太妥当，有出手过重之嫌；而迟小柔则是对凌辰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宗门对于这出闹剧的态度则是非常暧昧，最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凌辰闹了这么大的乱子却安然无事，也惹得外门有些议论。

而凌辰果然实现了他和卜长老最后说的句话——人都送去治伤了，宿舍就空了出来，他想睡哪间睡哪间。

不过青云阁作为修行宗门，对于凡人的一点点伤势自然不在话下，凌辰逍遥自在没两天，那些武人就被送回来了。他们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骨头也都全部接上，可以正常行走，只是还有些瘸，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而那个被凌辰废了的矮小汉子伤势最重，最是凄惨。

大家都可以回了，他却还在青云阁的医疗处躺着，他的全身骨骼筋脉都被震碎，忙的医疗处的门人焦头烂额，据说起码还得躺半年才能恢复——还是会留下严重后遗症的，基本上成为行道人的可能是没了。

此役过后，这帮武人对于凌辰可真是畏惧到了骨子里。这个年轻的少年郎看着人畜无害，但谈笑之间动辄变脸，出手太过毒辣，又毫无原则，根本不去顾忌这件事产生的影响和后果。

而且当时凌辰面对众人面带谄笑、一口一个老大的叫着，下一秒却雷霆出手，把自己这帮人全给干趴下的场景，这帮武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于是当他们回到丁区四三七、四三八两个宿舍楼的时候，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对凌辰能躲则躲，实在躲不了便心惊胆战的伺候着，谁也不敢怠慢。

而凌辰倒是没想到，这帮欠揍的武人回来了，自己居然还是想睡哪间睡哪间，所到之处，十丈之内人神退避，被占了地方的武人甚至连不悦之色都不敢流露，只顾着慌忙逃窜，和其他相熟的人挤一张床，把这一夜混过去也就算了。

对于这种情况，凌辰也懒得多说，就这么当了几天恶霸，过足了瘾之后，便自己随便挑了一间屋子常住了下来。至于原来屋里的那两个倒霉武人就惨了，估计是要流落在外自谋生计了。

过了没几天，宗门便来了通知。

新入门弟子将会由长老带领，进入渊云塔。

渊云塔是一座楼阁式石制圆塔，共有五层，高度上中规中矩，但直径极长，占地极广，因此外形看起来扁圆厚重，像是一个长相畸形的矮胖子。

这么一座看着挺喜感的建筑，在青云阁却属于绝对的禁地，据说渊云塔中珍藏了宗门历代高手所创的无数法术秘籍和修炼心得，更有几种镇派法术藏于其中，堪称青云阁独霸青城、屹立主域数万年不倒的最强依仗。

因此渊云塔是青云阁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同时也是被敌人乃至心怀不轨的宗门弟子心心念念竭力渗透的对象。

好在宗门对于渊云塔的保护措施极强，而且规定严苛，除非有长老级别的人带领并登记报备，否则无论内门还是外门、弟子还是执事，都不可靠近渊云塔。如此防范之下，这么多年倒也没出过事。

听迟小柔说，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在第一天由长老们带进渊云塔，但以后想要再进就很难了。

到了日子，今年新入门的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又汇聚在了一起，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只不过武人之中除了凌辰和那个叫腾原的马脸汉子，其他人都一瘸一拐的，而且瘸的都是右腿，排着队走起路来，那场面实在是滑稽，惹得前面年纪尚幼、天真好奇的记名弟子们纷纷扭头围观，不时笑出声。

等到了渊云塔前，那些年幼的记名弟子看着这座宏伟的宝塔都仰着头发出呆滞的赞叹声，作为武人的外门弟子们则隐隐骚动，很多人的眼睛里都冒着光。

一座收藏存放无数高深法术的建筑对于朝思暮想踏入行道之路的凡人而言，不亚于流氓闯进了住满性感奔放的美女们的房间。

“所有人按顺序进入渊云塔，不要乱跑乱撞，一切听指挥。渊云塔内遍布各种机关禁制，你们要是轻易妄动，很容易丧命的。”

卜长老早已等在塔前，对着所有人满怀关爱又不失威胁的来了一句，顿时那些热血上头蠢蠢欲动的武人们都冷静了下来。

只见渊云塔大门打开，目光所至，门内笼罩着一团浓重的白云，遮蔽住了整个大门，还在不断地无规律流动。

“来，进去吧。不过武器都要放到门口，不能带进去。”卜长老笑眯眯道。

“长老，怎么塔里面烟雾缭绕的？”凌辰随口问道。

卜长老明显还记恨着凌辰惹是生非的劣迹，瞪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团云雾只是挡在门口，但不会阻碍进出。它是由我青云阁的先代高手布下，并留下了守护渊云塔的印记，主要作用是用来探查来往进出之人。若是进塔的人携带有能威胁到渊云塔的兵器、法宝，亦或是出塔的人未经允许偷偷夹带了塔内的书籍法术，这团云雾会立即检验出来，就算用储物法宝都一样。”

众人恍然，一个个顿时灭了所有的异念，老老实实排着队鱼贯而入，从云内穿入。而凌辰最后一个进塔，摊开手：“我没有储物法宝的！”

卜长老呵呵冷笑，站在门口威胁道：“凌辰小子，新入门弟子毫无根基，根本不足为虑，但唯有你是行道人。你若出入我青云阁重地，会是重点监控对象。”

凌辰一脸委屈的喊道：“干嘛这么对我？我可没有什么坏心眼啊！”

卜长老不置可否，拍拍凌辰的肩膀，冷笑道：“我倒不是怀疑你，只是好心劝你一句，在渊云塔这种地方注意言行，别动不动就动手。像这种宗门禁地，暗中都是有专门的守卫长老常年驻守的。他们修为高深，而且认死理，你万一言行无忌触怒了他们，谁都保不了你。”

“哦，我知道了。”凌辰缩了缩脖子，很乖巧的应了一声。

卜长老随凌辰一同进入塔内后，大声众人说道：“你们这些弟子刚刚入门，大都一无所知，因此宗门破例开放一次渊云塔，但只限于第一层。此内并无法术秘籍，但其他书籍无所不包，其中便有不少对你们有所启发的典籍，尔等可以随意翻阅，若有不解可来问我。今日日落之前，你们都可以待在塔内。但要切记，决不可擅自闯上二层！”

“否则，杀无赦！”

众人噤若寒蝉。

卜长老摆摆手：“好了，各自散了吧，随意活动。”说着，自己靠在门边盘腿坐下，就这么闭目养神起来。

凌辰看看四周那些怀着小心或者兴奋的弟子们各自散开，忍不住凑到卜长老面前，刚要说话，只见卜长老自顾自闭着眼极有风范的吐出一个字。

“滚。”

“好嘞！”

凌辰干脆的应了一声，自己走开。

渊云塔的构造非常奇特，塔内遍布一排排的石制书架，漫无尽头。这些书架高至一层天花板，却全无拼接缝隙，似乎是浑然天成。凌辰观察半天，感觉这座石塔就像是一块超大的巨石打造成了塔形，内部则是直接掏空雕琢出无数的书架，甚至连外圈石壁都凿出了书橱，放满了各种典籍，走在其中便有一种卷帙浩繁、汗牛充栋的感觉。

大多的记名弟子都聚在靠近门口那一块区域，那里的书籍主要是对于青云阁历史和现状的讲述、记录，还有宗门的礼法章仪、言行规矩。记名弟子们年龄不大，就像看故事一样看着这些书籍，也都觉得极为有趣。而外门武人们则是穿梭在书海之中，四处踅摸，最终也都集中在一处，而那一处，赫然放满了无数凡人之间流传的武功秘籍。

看着扎堆起来都如此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凌辰不由感叹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

感叹完，凌辰就慢慢悠悠在一排排书架中逛着，闻着空气中满是墨香和书页发霉的味道，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也是在仔细搜索着。所到之处，只见到处层层叠叠、堆堆攒攒，全是发旧泛黄、积满灰尘的书卷典籍，其中涉猎极为广泛，奇闻异志、怪谈秘闻、诗歌词鉴、地理堪舆无所不包，凌辰大略翻了几本，所讲所述都挺有趣。

大概转悠了一圈之后，凌辰叹了口气。

他以敏锐意识探查许久，这里似乎还真没有什么法术秘籍。

除此之外，凌辰还有一个迷惑之处。

卜长老严令禁止所有人上二层，可转了一圈，凌辰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任何的楼梯和入口是通往二层的！

第一层目光所及全是密密麻麻的书架，顶板也是密封好的，连条缝隙都没有，这得从哪进入二层？

凌辰无语半天，实在有些摸不清门道，无奈作罢，无聊的甩着膀子在文山书海中开始新一轮的溜达。所到之处，记名弟子最多兴奋好奇的看着他，而武人弟子们则是目光畏惧，不自觉地后退。

“干啥玩意？在这里我不会揍你们的，我怕守卫渊云塔的长老高手揍我。”

凌辰心中暗想，脚下却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被自己两巴掌扇出四颗后槽牙的马脸汉子腾原。

腾原脸上的肿胀在去了一趟青云阁的医疗处后便尽皆消除，熊猫脸变回了马脸，此时正以蹲坑拉屎的姿势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翻看着一本书，结果被凌辰一脚踢到，顿时大怒，习惯性的跳起来就要发飙，结果一看却是凌辰这个魔头，顿时两腿一软便瘫了下去。

凌辰连忙扶住腾原，而腾原站住脚蹬蹬蹬后退几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啊，原来是凌兄弟……哦不对，凌大哥啊！”

凌辰有些无语，干笑道：“叫兄弟就行，你比我大。脸上肿消了哈？”

这可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不过腾原也不敢有意见，只是唯唯诺诺道：“消了消了。”

“哦……”凌辰沉吟着，顿了半天又来了一句：“牙呢？也装上了吗？”

腾原略有尴尬的答道：“那倒没有。不过医疗处的前辈说我嘴里本来就有三十二颗牙，少了四颗也还剩二十八颗，没啥大碍，正常！正常！呵呵……”

“那就好那就好！”凌辰继续尴尬客套着。对于这帮武人，其实凌辰没什么恶感，毕竟行道人与凡人一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这帮哥们不识好歹，撞在凌辰手里，凌辰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给了对方一通教训，这事也就算了结了。

既然了结了，此时撞了个对脸，凌辰觉得还是要客套客套。可惜且不论对错，单看两人这施暴人和受害者的身份，能有什么好聊的？

结果凌辰说不出什么场面话，腾原倒是莫名其妙道起谢来。

“那个凌兄弟，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兄弟，感谢兄弟不计前嫌，手下留情。您打我那一巴掌看着狠，可比起其他人也就不算什么了，就跟挠痒痒一样……啊！兄弟，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的巴掌打在我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我是说——”

“行了行了，我懂。”看着腾原慌忙解释起来，凌辰很是无语，索性转移话题，随口说道：“刚刚看你那么入神，看什么呢？”

腾原悻悻笑道：“哦哦！我没看啥，就是一本古书而已。凌兄弟要看吗？呢，给你看！”

“别客气，你不是还在看吗？”凌辰推辞道。

腾原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看完了！你看吧！”

凌辰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刚刚看你才看到第三页呢，怎么就看完了呢？”

腾原一时语塞，灵感突发，把手里的书举在面前，用大拇指卡着书页，跟扇风似的哗哗哗从头翻到尾，然后往凌辰这把书一递：“好了好了，我看完了。”

“这……”凌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凌兄弟你慢慢看哈，我再去看看别的……”腾原讨好一笑，冲凌辰弯腰九十度鞠了一躬，掉头就跑。

“这腾老哥，太客气了。”

凌辰喃喃自语了一句，顺手拿着他递过来的书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看起来很破旧的古书，纸张粗糙厚重，历经漫长的岁月后泛出暗沉的灰黄色，字迹也有些模糊了，封面上是四个大字：行道识录。

凌辰翻开正文内容，发现所讲的是关于行道人修炼的常识，毫无废话，开篇便是开门见山的讲述。

“行道者，穷究天地至极也。所行其道，可分十境，由低至高，为分立道、静融道、转行道、复息道、明宇道、流虚道、极空道、镜灵道、隐渡道、源元道。”

“十重道境，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凡能晋阶破境，可谓迈过天堑。然其不易，难如登天。因而大道之行，路漫漫其修远也……”

凌辰翻页极快。

其上所述这些他都知道，剑尘曾细细讲过。

修道十境，乃是古人所设，如同十重天堑，想要登临巅峰，所需要的天赋和耗费的岁月足以让九成九的行道人绝望，实在是遥不可及。诸如凌辰入分立道，便是机缘巧合之下悟了窍门方才能成，若是正常而言，行道人在分立道被卡个十年八年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如今的时代，能够修炼到第四道境复息道就已经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了，足以称霸一方，找个风水宝地开宗立派。

而像青云阁这种超级大宗之中，卜长老、彦长老之类的长老级别高手，估计也就是明宇道左右的实力。

至于再其上的几重道境，那就很难讲了。凌辰估摸着剑尘大叔应该是那种超越明宇道层次的高手，只不过具体是什么境界，剑尘却不说。

青云阁主青征肯定也是这种顶级高手。

除此之外，凌辰还真不知道有谁达到那等境界。

凌辰快速的往后继续翻页，忽然又看到一段话。

“……修炼之道，分类驳杂，归总言之，大行其道且可至大道者，可分五类，是为技、术、身、魂、法。论释界各域，古往今来，无数法术创造流传，如繁星川海，亿万之巨，不可胜数，却尽可归于五类之中……”

凌辰看的惊讶不已，不由入迷。

这个剑尘可就没讲过了。

按照书上所述，行道人所行之道不一，但无论如何蹊跷偏门，基本上都可以划分在五种大道之中，分别是技道、术道、身道、魂道、法道。这五道是行道人最主流的五种修炼之道，也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修炼道路，而且走到终点都可以登临修道巅峰。

而行道人所修炼的各类法术，也可以归纳在这五道之中。所谓五道万法，百川归源，便是如此。

凌辰看的激昂不已，心中有万般疑惑，快速跑到卜长老旁边，笑嘻嘻问道：“卜长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卜长老面带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找了一圈没找到法术秘籍吧？而且第二层的入口也找不到，是不是？”

凌辰一怔，说道：“不是这事。我是想问，这道法分类……”

卜长老闻言有些惊讶，复又闭上眼，语气淡淡说道：“你既已是我青云阁门下弟子，日后修炼之余也是要到玺云台听授业长老授课的，有什么疑问，就去问他们吧！”

“好吧……”凌辰心如猫抓，可卜长老懒得多言，他也没办法。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等到大家出渊云塔，卜长老却是宣布了一个消息。

自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新入门弟子都要参与很多固定的修炼、讲课、劳务活动，需要有组织有纪律的统一行动，因此分别在记名弟子和武人弟子中各自任命了一个带队人负责整个集体的各项日常事务。

记名弟子的带队人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老成持重，心思细腻，名为范追。

而武人这边，卜长老面无表情的说出了凌辰的名字。

武人们个个面色惊恐，却没有胆量对此决定置喙，倒是凌辰自己反而没什么反应，他被行道识录这本书的记述吸引的沉浸其中，整个心思都放在五道万法的说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