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河都城外
茶摊外酷暑干热，几人只能在简易搭起的茶棚阴凉之下勉强乘凉。
茶棚里，戚言闻言悻悻的自己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
“一碗茶嘛，不劳烦师姐动手。”
“我是师弟，怎么能让师姐给我倒茶。”
戚言边说着边给自己找着台阶，心里却高高的给他这大师兄记上了一笔。
苏玖玖装作没听见似的，暗暗嘬了几口茶偷偷暗中观察谢衿。
他眼皮微耷，看不出情绪，极其优雅的端着茶碗喝着。
苏玖玖顿时感觉他手里拿的青色粗釉茶碗，仿佛是乾元子师叔那套花了三千灵石买来的上品青花瓷具，他喝的也不是泡的快没味的陈茶，而是今春刚采的毛峰。
谁说不能衣靠人装，鞍靠马的！长得好看拿着缺个角的烂茶碗子喝茶也好看。
众人喝下几碗凉茶，感觉热气稍稍散去了些，但渐渐地便觉气候有些不适。
苏玖玖只觉得吸进鼻子的气像把带着热气的小刀，拉的鼻道生疼，她轻轻捏捏自己的鼻子，问道：
“这还没到无量谷呢，我感觉我要干死了......”
“是啊......这才哪跟哪，那无量谷得多干呐。”孟见夏拿着蒲扇晃着，扇出的风吹着她的脸颊两侧的碎发前后乱飘，她隐隐担忧道：“脸会不会缺水啊......”
“终于知道池道友为何每天都拿个扇子，原来不是装模做样。”孟见夏突然嗤笑一声：“你们这是真的热。”
池冽双腿随意的搭在长椅上，慵懒的扇着扇子，一脸高深莫测道：“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地图上看，无量谷所在的州宁府偏居西隅，离其他三大门派最远。
听说那里都是荒凉的沙漠和什么都不长的黄土山，早晚温差大，经常是穿着薄衫出门，披着羊巾回来，时不时便有飞沙走石，气候条件极其恶劣。
所以州宁府的百姓凶悍好斗，个个身怀武艺，便是女子很多也身手不俗。
茶摊老板见众人反映，心知这几人是外地人，便试探着上前搭话：“几位，是要去州宁府啊。”
众人循着话声才见这茶摊老板——
他面庞黝黑，笑起来干黄的牙齿裸露在外，隐隐约约可见翻起的牙龈，身形干瘦，此刻正笑盈盈的与他们搭着话。
虽然丑，但咱伸手不打笑脸人。
颜控苏玖玖心想，于是她扬声答道：“是的，大伯，正想问你呢，这离州宁府还要多远呐。”
他“嘿嘿”干笑两声，答道：“你们年轻人，脚程快的话，大约沿着这个山路一直往前走约莫三四天就到了。”
苏玖玖礼貌的点了点头：“多谢大伯指路。”
反正他们也不走陆路，问了等于白问。
苏玖玖心里计算着，本来御剑的话今夜便能到，只不过太累了天又热，大家看起来有点吃不消。
他们是赶着取那面具男的命的，又不是赶着送命的。
“不过......”那大伯似是经过犹豫又开口道：“经过前面的铁矿时要注意点，附近只有那一条路可以到州宁府，过了铁矿就离州宁府不远了。”
“为何要注意，怎么个注意法？”孟见夏咄咄道。
“我都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本来不该多事，但是看你们年纪尚小，还是想提醒你们一下——那矿主人来头可不小.......”他刻意压低声音小声道：“他背后是无量谷的人......自己又有一把子人给他卖命，仗着势大，在这附近作威作福，断了去州宁府的路......要想打他那过......”
大伯一双浑浊的眼挨个打量了一番苏玖玖和孟见夏还有百里玥，一脸大事不妙的惊诧道：“要么给钱，要么......献人......”
“岂有此理！”孟见夏“咚”一声捶桌站起：“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看向池冽，只见池冽依旧勾着唇，眼神飘忽，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既然无量谷的人不管，那我们......”苏玖玖看到那大伯正疑惑地看着她，她只得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道：“我们能怎么办......”
“给钱。”那老伯接过话：“其实也不贵的，一人也就是百文而已，但几位姑娘.......”
“最好还是遮掩下比较好。”
大伯幽幽的叹口气：“这年头，做姑娘不容易啊......”
孟见夏闻言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也幽幽叹了口气：“是啊.....尤其是做漂亮姑娘更不容易啊!”
大伯：“......”小姑娘咋地不矜持呢。
众人随后又向这大伯打听了些事。
这河都铁矿位于州宁府五里外的河都镇，一直是由无量谷遣人直接管辖。整个河都镇的百姓都是靠采矿为生，多劳多得，也相对公平。
三年前，突然横空出世了一个叫纪姜的男人，带了一小波会武艺的人打死了几个反抗的人，直接占了河都铁矿。
河都百姓走投无路求到无量谷，请求主持公道，但令人失望的是，无量谷对此事不闻不问，仿佛是默许朗纪姜了铁矿一样。
于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将自己辛辛苦苦采出的矿材的九成上交给纪姜等人。
反抗不了便不如加入。
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成为纪姜爪牙，当初的一小波人逐渐壮大成现在几百号人，快抵得上无量谷的弟子数了，他们在当地奸杀淫掠四处作恶，很快河都镇的百姓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便寻机会逃跑。
然而所有被抓回来的百姓，得到的将是畜生不如的生活和侮辱……
只听那大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自己黢黑如烧焦的瘦柴的手：“我曾是河都人呐，我采了三十年的铁，没想到......”
他的声音充满恨意：“他们毁了我的家，占了我的妻女，让我如今生不如死.....”
似乎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大伯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你们就当个听个故事，别往心里去。”
苏玖玖早在听到所采矿石九成都上交给什么劳什子纪姜已经来了气。
“好，这个‘故事’我定不会往心里去的。”苏玖玖咬牙道。
…………
远山落日，暑气渐消。
苏玖玖等人也准备动身启程，与茶摊大伯道别后，苏玖玖脸拉的好长。
不用明说，这种事若是给她知道了，能不能管她都是要管的。
“所以，我们去哪儿，州宁府还是河都镇。”池冽收起折扇，无聊的在空中抛着。
自踏入无量谷地界以来，池冽便是如此，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话也少了不少。
“御剑，去河都铁矿。” 苏玖玖硬声道。
河都镇。
众人来到已是夜色浓重之时。
河都镇城门矗立，城头高耸融入夜色之中，只有星星火把在四处走动证明城头有人看守。
几人装作过路行人，在离河都铁矿不远处停下。
苏玖玖、孟见夏和百里玥皆蒙轻纱遮面，按照计划款款跟在其他男子身后，装作一副怯弱之相。
苏玖玖从未扭捏作态过，倒是孟见夏十分入戏，迈着小碎步，低头盈盈弱弱的走在苏玖玖身后，俨然一副谁家的小媳妇做派。
百里玥自是一如既往落落大方，端正大气，行走间自有一股青竹雪松之气。
所以三人行便成了一个当家主母，一个柔弱小妾，还有一个看家女护卫。
事实上原本她们三人都要装成弱质女流的。
倒了城门底下，众人见城门紧闭，苏玖玖正打算上前吆喝，被戚言暗暗伸手拦下。
“师姐，别忘了你现在身份。”他悄声说道。
苏玖玖退下：行，我尽量。
“楼上的大哥，劳烦给我们开一下门，我们赶了一天路了，实在无处可歇。”戚言特有的少年音自城门脚传来。
楼上的守卫伸出头，几人的身形勉强被城门上插着的火把照亮。
四男三女。
城墙上的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七百文就这样将几人放进去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于是过了一阵，城门缓缓打开，三个守卫挺着大肚子从门缝中挤出来。
酒囊饭袋，一看就没少喝城中百姓的血。
苏玖玖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三人暴打一顿。
“是你们要进城？”
其中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圆脸守卫头一偏，一副摆阔之态。
“这不废话么。”孟见夏嘟囔着。
“你们谁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他高声喝道。
池冽一看情形似乎不太妙，连忙上去“没事，没事。”
说着悄悄给那小八字胡塞了一小块银子。
小八字胡暗自掂量一番，脸色明显缓和不少，一双贼眼绕过前面几个男子落在身后三个女子身上。
他猥琐的摸着下巴，像挑选物品一般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苏玖玖三人。
落到孟见夏身上，这个太柔弱，这种小娘子的滋味尝多了，没劲。
再看百里玥，这个看起来太冷清，吃起来定是寡淡无味，没意思。
当他的视线落到苏玖玖身上时，眼神顿时一亮，这个看起来像是有两把刷子的，反抗起来一定很带感，他还没尝过这种烈性酒，有劲。
苏玖玖只感觉一双贼眼落在自己身上，面纱下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缝，长袖下的拳头紧了又松。
身边的百里玥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裙摆，提醒她不要意气用事。
苏玖玖自是明白的，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不惹人耳目的成功混入城，怎么能因她一人毁掉全盘。
“你，过来。”那小八字胡指着苏玖玖招呼道：“另外两个也过来。”
戚言和林羽闻声向前走了一步。
“啧......说的不是你们，说的是你们后面的，小娘子。”
孟见夏听见小八字胡说“小娘子”三个字时，恶心的几乎快呕出来，但只得硬着头皮顶着屈辱走上前去。
林羽见状似乎有点按捺不住想要暴打他的冲动，被一旁的池冽和戚言紧紧拽着。
“没事，他辱不了她们。”池冽趁那八字胡眼神都在后面女子身上时快速在林羽耳边轻声说道。
谢衿自始至终面上十分淡然，仿佛此事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只是他腰间似乎有物在轻轻颤抖，谢衿好几次伸手欲将其按住，皆无济于事，他只好薄唇轻启，低声道：“碧凝，莫动。”
碧凝剑亦是悄声轻啸着与谢衿交流，道：
“主人别忍了，你的杀意我感受到了，干他娘的！”
作者小剧场：
谢衿(阴森)：为夫将他眼珠子挖出来给你炖汤喝如何？
苏玖玖：duck 不必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