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面具之下
无量谷，外事府。
三环套月阵之下，苏玖玖感觉周围一片灰蒙，空气也挤做一片，颇感压力。
池昌十分冷淡的微微抬手：“死吧。”
空中顿时雷鸣大作，数道卷风自空中席卷而下，似龙王发威，将几人团团围困。
一阵蓝色光脉自谢衿手中发出，他微微垂眸，蓝色的光芒将他的脸照的更加白皙，那光团逐渐变大，在各路龙卷风的夹击下为几人撑起一块生存空间，稳稳的将狂风的抵挡在外。
“牛啊牛啊！”池冽没有拍谢衿而是轻轻拍了几下苏玖玖的后背：“这次沾了你的光了。”
苏玖玖正观察外面局势，根本没空搭理他，敷衍道：“沾我什么光？你不是挺厉害么，你的傀儡呢？”
“被困住了。”他指着不远处还在和藤蔓做斗争的两个傀儡。
众人：“……”好菜。
苏玖玖感觉到手中的无名刀似乎在颤抖，是兴奋的颤抖，记得上次它如此兴奋还是在与百里云一战。
她握着刀，内心思索着要不要出去与此人一战，为师弟讨回所受之辱。
若是以前，她定会不假思索的拿刀对准那厮的头，但数次实战告诉她，乱上拖累的不只是他一人，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拿在场的任何一人的性命当她任性的赌注。
谢衿默不作声在旁和观察苏玖玖许久，见她目光灼灼，唇紧紧抿着，手中的刀紧了又松，他微微弯起唇角，道：
“怎么，不逞能了？”
苏玖玖敛起情绪，道：“我受伤了。”
语气不带任何委屈或是撒娇的意味，反倒充满了客观，只是谢衿似乎能从中听出莫大的遗憾。
谢衿收起在她身上的视线，投向池昌道：“你若是想去与他切磋一番倒也不是不可，他伤不到你。”
池冽一听急眼了：“可不带这么玩的啊，你师妹去劫囚了，现在凶多吉少呢，你们还玩起来了。”
“你说什么？”苏玖玖与戚言同时惊诧出声。
池冽推了一下戚言：“上啊，速战速决啊，你师姐受伤了，你大师兄要保护你师姐，这种时候你不上谁上。”
戚言奇怪回头看了池冽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池昌见几人毫发无损甚至在里面说说笑笑起来，他看着谢衿，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将地环解开，大地顿时不断的产生裂缝，他看着苏玖玖等人慌忙逃窜的样子，心下舒适不少。
池冽连忙躲闪，惊道：“地环已开，得尽快把他解决掉，否则让他开了人环的话是要死人的。”
苏玖玖躲避脚下的裂缝，道：“那他若是现在开人环的话怎么办？”
“他现在开不了，半刻钟后才可以开人环。”池冽高声说道。
苏玖玖与戚言对视一眼，二人皆知时间不多了。
池昌欣赏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从怀中掏出那雪白的面具，轻轻抚摸着。
注意到他的动作，池冽悄悄问苏玖玖：“你看他手里的面具是不是像极了一个人？”
苏玖玖躲过脚下一个裂缝飞身而起，在看清那面具的之后脸色大变：“大师兄？”
池冽点点头，凑近苏玖玖耳边小声道：“听说他嫉妒美男。”
“就他现在脸上带的这个，听说是照着我的样子做的。”
苏玖玖看了一眼池冽，摇摇头：“我看不像。”
但是知道他弱点，就好办多了，池冽扬声道：
“师兄。”
见池昌的眼睛看向自己，池冽微微一笑，飞身而下，到他身边，忽然道：“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池昌下意识沿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之时，他迅速摘下覆在池昌脸上的面具。
池冽顿时怔在原地。
知道他师兄可能不好看，没想到丑成这样。
只见他一道道凸起的疤痕犹如小蛇一般在他的脸上爬着，眼皮已然扭曲，无法覆盖眼睛，他没有鼻子，下巴却多出一块肉球。
看着他的眼神从平静逐渐变为恐惧，最重变成无边的愤怒。
他双手结出阵法想杀了池冽，不，他想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池昌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从后贯穿自己的剑，剑刃血红，正滴着自己的血。
“死亡的滋味好受吗？”身后传来的戚言低哑的声音。
剑拔出身体的一刹那，池昌喉间发出沉沉的嘶吼，他的双手捂上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我的脸！我的脸！”
戚言此刻的恨意喷涌而出，他眸子愈发深邃。
他走上前去生生掰开他的手，对着雪亮的剑：“你的脸，长这样。”
池昌看到自己的样子，看到周围人的表情，或是惊诧或是悲悯，或是充满恨意，还有那张淡漠俊美的脸。
他挣扎着掏出那张雪亮的面具想要带上去，被戚言用剑一把挑开。
“你就这样等死吧。”说着便将他扔进外事府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便是你们的无量谷的都督。”
少年的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人们一拥而上想要看看他面具下的真颜，有少女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尖叫着跑开。
“哎呦，你这个伤这么严重，是那几个修士所为吗？”
“修士不是都是仙人之姿，也有这么丑的。”
……..
池昌躺在大街上，面前是各种人脸，他的神志已然不清，他竟觉得面前三岁小儿在这个角度看来也是如此高大，忽然他感觉脸上一阵温热，竟是那小孩尿在了他脸上。
“童子尿治脸疾，你这脸啊可以治，让我家小儿多尿几次就好了…….”
他在一片尿的骚臭中看到天空逐渐变蓝，原来做蝼蚁的感受是这样的。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人群中不知是谁扔出一张雪白的面具，落在他身侧。
他伸出手欣慰的覆上那眼睛，高挑的鼻子，还有顺滑的“皮肤”……
他缓缓带上他心仪已久的面具，而面具之下，是死亡。
河都镇。
“叭嗒叭嗒。”纪姜踢踏着鞋飞快的穿过前堂，熟练打开密室，看着眼前的人的背影：“林教头。”
见那人不应，纪姜沉下气：“林羽。”
“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林羽飞速转身，纪姜看到他的眼底是从他进入这里以来少见的波澜。
里面是欣喜、焦急、怒意……唯独没有他。
纪姜长长的睫毛颤抖，久久之后，他抬起眼皮，一脸开心道：“呦，棺材脸今天不棺材了，之前你的脸又臭又长，都能躺死人了。”
他走上前凑近林羽，林羽微微侧身回避他的视线。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林羽冷声问：“在哪？”
“无量谷。”
纪姜正准备捡个地方坐下，便见林羽动用气脉冲向密室的门，他脸色一变，打了个响指。
轰！
林羽眼睁睁看着门关上，他双拳紧握，整个双臂在颤抖。
他一言不发，看着纪姜细长的双眼正静静看着自己，良久，他开口道：“纪姜，你让我觉得我是他们几人中最差劲的人。”
“可是我不这么觉得！”纪姜听不得他这样说自己，激动的站起身走到林羽跟前，可真正到了他身边，纪姜又忽地笑成了一朵花。
他笑的花枝乱颤，眼底都沁出一滴泪，一身火红的衣裳，好似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
笑罢，他突然冷静，道：“你是我的仰望，林羽。”
林羽不可置信的抬头。
“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天才机械师的故事么？”
纪姜将自己蜷缩在椅子中，那身红色衣摆便长长的沿着椅子拖在地上，他随手把玩着手中微卷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冷峻又瑰丽异常。
“故事还没说完，你不能走。”
“好，你说。”
纪姜嘴角勾起，眼中逐渐染上猩红：“这个天才机械师啊……”他轻笑两声，继续道：
“他从小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在街上和别人抢馒头吃，他永远是力气最大的那个，打架谁也打不过他，小孩们都说他是怪物，天生拥有怪力……不光如此……有一个修士告诉他。”
纪姜身体微微前倾，问：“你知道那人告诉他什么吗？”
林羽生冷开口：“哪有什么天生怪力，这个孩子无非就是气脉觉醒的表现。”
纪姜闻言忽然笑了：“错……那人告诉那个孩子，他在那一群小孩中长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漂亮。”
林羽垂着的眼皮猛然抬起：“什么意思，为什么告诉他这个？”
“因为他想霸占那个孩子呀……”
林羽点点头：“无量谷人心不古，党争激烈，在这个地界发生这种事很正常，那人应当是想秘密培养自己的党羽……”
“你好生聪明啊……林教头。”
林羽见纪姜轻轻拍着双手，口中是不知真假的赞赏。但不知何时，他的眼里已经猩红一片，只见他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缓缓开口道：“但也不全对。”
“霸占……又不是只有培养党羽这么容易，霸占……还有这个。”
林羽疑惑的看着纪姜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即明白过来，冷硬的脸上是少见的惊色：“你是说……”
“没错。”纪姜爽快应道，他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后来呢？”林羽正色。
“后来，那人折磨那个孩子不知多少日日夜夜，那个孩子要疯了，他问为什么，那人只是说了一句，因为他很漂亮……”
纪姜眼角的泪痣仿佛要沁出血来。
“有一天，那人发现那个孩子傀儡做的特别好，他说那个孩子有天赋……..哪有什么天分，那个孩子只是在照着自己的样子做他自己而已。”
“再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那人只告诉他一件事，就是不停的改傀儡，不停的改，那人说要让所有的傀儡都变成杀人工具。”
“呵呵，这还不简单么，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不是么，咔一下，那些人的脖子就在傀儡的手里断了。”
纪姜紧紧盯着林羽：“所以他看到每死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啊，他是在帮他们解脱，毕竟活着最难了，不是么？”
纪姜像一只小兽，歪头看着林羽。
“所以……一起死吗，林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