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用了

等我扎好新的纸人出来时，那个被我用来练手的纸人已经不见了，师父在扫地，想来是毁掉了。

我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但是知道非这样不可。

夜里睡得不太安稳，总听见大门在响，仔细听又听不见了。可能是今天白天受到的惊吓有些多，在加上身体有些不舒服，产生的幻觉。

我将自己缩在被窝里，一会冷一会热的，出了一身冷汗，口干舌燥，也不敢下床找水喝。今早的那独眼纸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刚就带人来拿纸扎了。

为什么说是拿呢，因为只有给长辈定的纸扎，才能算“请”，给小辈做，就像是定做了一些玩具，所以用“拿”更合适。

刘刚面色灰败，异常憔悴，眼睛里的红血丝宛如蜘蛛网，粗的似乎要爆出来一样，看来也是一夜无眠。

我将纸人搬到他面前时，他眼睛徒然睁大，竟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惊恐不已。

“刘先生，您怎么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响才粗声粗气道：“没……没怎么，李师傅呢？”

师父在里面呢，今早所有的纸人都是由我动手开的眼，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听见人来了，便回了铺子里面了，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刘刚绕过我道：“我去找他有点事。”

刚走过去，脚步就是一顿，又回过头来问我：“你十二个纸人，都在这里吗？”

我点头：“都在啊，您可以数数，我都搬过来了，六男六女。”

“不、不用了，都在就好。”他步子有些急，几步就进了铺子。我有些好奇，他看着好像在恐惧什么，难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时，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龄的男生走到门口，指着我道：“你愣着干嘛呢？赶紧把东西搬上来啊！”

我的记忆力很好，就算只看过照片，再见到也能一眼认出来，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这个男孩是刘刚的儿子。

妹妹离世，他作为哥哥也得请假回来帮忙。

不过他的脸上不见一点悲伤，指使我搬东西，他坐在机动三轮车座上，抖着腿，仔细听，嘴里还哼着歌。

肯定不是亲妹妹吧，若是亲的，他怎么会这般态度。

刘娜娜明明是一个很惹人喜爱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人呢？装模作样的父亲，和一个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的哥哥。

我越发怀疑刘娜娜的死因，结合那两个中年女人说的话，总觉得刘刚一家不是外面看起来的那样。我竟然迫切的希望再见到刘娜娜，这样就可以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师父和刘刚一起走了出来，此时的天气并不怎么热，刘刚却满头大汗，眉宇间满是焦躁。

师父依旧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走到我身边时，我连忙往旁边让了一让。

他却停下来对我道：“你跟着去帮忙。”

刘刚也同时对自己的儿子道：“你到后面的车去坐，李师傅和他徒弟坐这里。”

刘刚的儿子满脸不情愿的下了车，去了后面。刘刚擦了擦汗，做了个请的姿势，对师父道：“李师傅，您请上来坐，小师傅你也上来。”

因为他在，我不好开口问，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师父跟他说了什么吗？

我满腹疑问的坐上去，跟着一起去了刘家。

我们这里的习俗，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都会摆宴席，喜宴为同喜，丧宴为冲丧，所以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请许多人来。

刘刚家门前却十分冷清，只站了寥寥几人看着拉纸扎的车窃窃私语，大门里也站了几个人，应该刘刚门头的亲戚，来帮忙的，只是他们的表情很是严肃，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我仔细观察门外这些人的表情，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窥探般的好奇。

师父的眼睛本来眯着，到门口时猛地睁开双眼，阴厉的目光直直瞪着刘刚。他这样的眼神，一般人都吃不消，刘刚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他支撑不住正准备开口问时，师父又收回了目光，低声道：“还在屋里吗？”

刘刚艰难的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白了白：“在、在的。”

师父看向我，说道：“去吧，你跟着刘先生下去看看？”

“我吗？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啊，让我去看什么？我没问出口就被他打断：“别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我只好跟着刘刚进了院子，第一眼就看见院中摆着的小型棺材。他对院子里的人点了点头，就将我带进了堂屋。

对我道：“小师傅，你师父说，你能看见娜娜对吗？”

师父告诉他了，那我也只能承认：“是的，我能看见她，昨天还在这附近见过她。”

刘刚道：“不瞒你说，昨夜我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我也不敢跟别人说，只能找你师傅，他以前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你既然是他徒弟，想来也是有本事的，那就请你帮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头雾水的问道：“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刘刚沉吟片刻道：“昨夜，我跟孩子他妈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见了敲门声，我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敲门，就出去开门……”

那时已经超过凌晨了，刘刚揉着困倦的眼，经过来到大门口，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事吗？”心里想着，这人也太不懂规矩了，他家可是有丧事在的，竟然这个时候来。

外面的人只是敲门，却不应声。

刘刚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开了门，却没有看见人，他有些疑惑的合上大门，心想难道是隔壁的敲门声，他听错？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刘刚回头一看，棺材上的蒙的布被风吹掉了。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现在捡起来还是明早再捡，没等他想好，就看见棺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他惊出一身冷汗，“噔噔”退了几步。惊喝道：“什么东西在那里？”

“呜呜呜，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

原来是他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坐在棺材旁哭。

刘刚压着嗓子骂道：“你有完没完，大半夜在这哭，会吓死人的知道吗？”

他媳妇红着眼睛瞪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怎么连我哭都怕？刘刚，我女儿到底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