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睡棺陪灵,夜半尸语
正常做木工活的时候，弹墨斗线这种事情，都是两个人配合完成，这样才能保证取直的时候，不偏不倚。
但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又不能叫上其他人过来，只好用了个比较笨的办法。
弹墨线必须四平八稳，两点之间取直，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不敢怠慢，所以用之前的一些木料打出了两个架子，在棺材旁拉出了两个固定墨斗线的点。
随后在这两个点之间，我反复拉线测量，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总算是把上边的五面，全都弹好。
等到底下的这一面时，我却是犯了难。
爷爷打这口棺材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没办法吃力太多，只能做了几个精巧的小木工架子，在下面代替了两个停尸凳。
虽然方便了他干活，但等到棺材打完，这架子也就撤不下来了。
这会儿在棺材底面上，足足有四横一竖的木杆顶在上面。
做了这些年的木工小活，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个木工架都动不得。
这样一来，九横六纵的网格，怕是一个也打不上去。
别说木工活的要求是四平八稳，方方正正，就算我歪着打，跳着打，都未必能行。
爷爷将这事儿当成遗言说出来，必然有他的道理，这木工架子他没考虑到，我也得处理好。
走到门口蹲着抽了一支烟，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已经接近了睡棺的时间，我知道不能再拖，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既然墨斗线弹不到底，我就换上了木工尺，用鸡血朱砂做墨，刻刀作笔，躺在下面连带着那些木工架子一起，都给画上了墨线。
如此一来，只要棺材跟木架的位置不被挪动，就能视为一个整体，九横六纵的网格就不会出问题。
虽说有点牵强，但时间太过紧急，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
来不及收拾地面上的工具，我看着太阳马上就要落到地平线之下，连忙把木工小屋的门关好。
前院的门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锁上，门窗也都做了处理。
这在后院里扫视了一圈儿之后，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我这才赶在最后一道阳光消失前，钻到了今年的那口睡棺之中。
在内侧拉上棺盖，拔掉斜上方进气口的木塞，把定好了闹钟的手机摆在头顶之后，我紧紧抓着手里头的木工刀，平平整整的躺下。
棺材里的空间再大，也显得狭窄逼人，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好在爷爷给我量身打的棺材，底子上铺了两层软垫，除了周围空间狭窄一些，躺着倒也舒服。
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在棺材里睡觉，加上这两天折腾得实在是太累，躺下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把我从睡梦之中惊醒。
我抬起手抓起了手机，就看到了一条来自于陌生号码的信息。
‘张森淼，准备好你爷爷的遗物，明天我就会过来取，别想着跑路。’
后面的备注，是一个田字。
看到短信，我的心头顿时一紧。
我这个手机号，是当初爷爷托人办下来的，既没有实名，也没有公开，除了寥寥几个人之外，根本没有外人知道，也不太可能被追查到。
但是此时这短信里是指名道姓，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且，对方是怎么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了的？
想起白天我看到的那个姓田的家伙，再联想起之前爷爷说的话，我顿时觉得备注上的那个‘田’字分外刺眼。
看样子，有些事情爷爷或者是忘了，或者是来不及，并没有跟我说透。
睡棺之时，不可妄动，不可放声言语，不可轻易开棺。
这几条禁令，我记得清楚，这会儿再疑惑，也不敢直接把电话回拨过去，只能咬了咬牙，把手机放回了头顶。
几乎是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在外面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进了院子。
对方的脚步声十分轻巧，而且每走一步，都会停顿片刻，就仿佛是一个常年身体僵硬，突然又能下地走路的人在尝试走路。
但是偏生这个人的双腿上，还缠绕着一副镣铐，拖拽在地上，不停发出刺耳又怪异的金属撞击声。
片刻之后，对方的脚步越发轻快，也不再那么吃力。
在后院的空地上绕了片刻之后，对方就直奔木工小屋的方向而去。
那里正停着爷爷的棺材！
对方是谁，难不成是那个姓田的，晚上偷偷跑回来了？
我握紧了拳头，抬起手打算推开棺盖，制止对方。
但是那个脚步声在木工小屋钱并未停留，只是稍稍顿了顿，接着就转了个弯儿，直奔后院这些棺材而来。
转眼的功夫，便是十几米的距离，在对方的脚步声掠过我这口棺材时，一道莫名的寒意，从我的身上倏然划过。
就仿佛是有人在我的身上浇了一盆冷水，沁入心肺、冰冷刺骨。
这一下，倒是让我冷静了下来，既然爷爷特殊提醒过。
那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能出去！
我攥紧了拳头，逼迫自己不要多想，静静听着着这脚步声。
片刻之后，那脚步声停在了墙角。
“你在哪儿？”
一个低沉且略显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虽然距离还远，却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那个东西停下的位置，正是爷爷在我周岁的时候，给我打过的第一口棺材所停放的位置！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东西，想要干什么？
一道酸涩的嘎吱声响起，那东西似乎是掀开了那个小棺材的盖子，还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小棺材就砰的一声被推翻在地。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棺材、第三个……
每打开一个棺材盖，那东西的速度就会慢上几分。
而每打开一口棺材或者推倒一口棺材，那个声音便会再次响起。
“你在哪儿？”
等到他掀开第十四口棺材的时候，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从它出现，到它走到第十四口棺材前，加在一起时间差不多是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却是让我觉得如同四年一样漫长。
那东西一个个的掀开棺材，显然是在寻找什么本该藏在棺材里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它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