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杀？他杀？
景泰十三年，江甸府庆乌镇清安村。
天刚蒙蒙亮，清晨的雾气从山间扩散环绕住整个村子。清安村背靠大山，一条一米多宽的东西走向的河流从村子中间斜斜穿过。七年前，叶玫玫就是从这条河里被杨家老二杨安庆捞上来的。
农田附近的河边被村里的男人收拾了一番，左侧河岸平整又垫了石头，村里的大小媳妇和姑娘都喜欢在这洗衣裳。这不太阳在天边露了点脸，还没完全出来，各家的女人就已经基本都在这了。
“哎，玫娘怎么还没出来洗衣裳？”何桃穿着浅蓝色的短衫，年方十六的她还没出嫁，一向与玫娘要好。见她未能按时出来洗衣裳了有些担心，毕竟她那个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就怕整了什么幺蛾子。
“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旁边有人斜了她一眼。
何桃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怎么了，玫娘出了什么事了？我前个去大临村了。”
春花婶子用力搓着衣裳，闻言头也不抬的打趣何桃，“去大临村看你未婚夫婿了吧，几时成亲啊。”
何桃有些不好意思，“说好是翻过年，春花婶子，玫娘到底怎么了？”
“昨个啊，玫娘跳河了！就在附近跳的，只是时间还早，河边还没来人。要不是你花儿嫂要去镇上，早了半个时辰来衣裳看到了，等我们发现时怕是人就没了。”
花儿嫂是春花婶子的二儿媳妇，一个略有些腼腆的勤快妇人。听了婆婆的话，手里也没停下动作，“是呢，我出来的早，天还擦着黑，可骇了我一大跳。幸亏仔细去看了一眼，要不然.”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何桃猛地站了起来，她昨日一大早就走了，天黑才回来，她娘还没来及跟她说些闲话，自然不知道这事。
“还能因为什么？”春花婶子一撇嘴，“她那个婆婆呗，一天比一天骂的过分，昨个连着她那几个嫂子，唱念做打，不知道有多难听”
“就是，就算只生了个女儿，可两口子都年轻，日后总能生小子的。老话说，先开花后结果不是？”旁边几个上了年纪做婆婆的女人连忙凑话，表明自己可不是杨老太那样的刻薄人。
“唉”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引得大家都跟着叹气，气氛有些低迷。
在场的谁不是从媳妇过来的，都知道做人媳妇的苦。若是运气好，遇到个和善的婆婆，日子还好过一些；运气不好，也不过就是每日多听着难听的话罢了。但像杨老太这般，一心想把儿媳妇逼死的，属实少见，杨家其他人竟管也不管。但归根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又没真的闹出人命，大家也只能说几句嘴。
顺便感慨一句，玫娘这个女人运气不好。
掉河里失了记忆，没有娘家，又生了个丫头，可不是被婆家想怎么刁难就怎么刁难？
唉，日子难咯。
小秋娘进门三娘也是只生了个丫头，虽然她婆婆明里暗里的嫌弃，但至少每向杨老太那样。这不，肚子里就揣上了第二个，“要我说，就是杨老太想磋磨儿媳妇，要是想要个孙子，怎么把他家老二弄去当兵。男人走了，玫娘一个人怎么生？”
“呸，这里还有姑娘呢，你这张破嘴什么都往外咧。”几个带着姑娘来的婶子啐她。
河边的女人继续热火朝天的聊着杨家的八卦，七嘴八舌的说着玫娘的日子难过，只是这其中究竟有几人真心同情玫娘，又有几人幸灾乐祸就不得而知了。
“娘，娘，你快醒来吧，娘，你睁开眼睛看看草儿啊。”
意识模糊期间，叶玫玫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不断的叫喊。
“聒噪！”叶玫玫不耐的嘟囔一句，现在是下班时间，哪个傻包打扰她宝贵的休息时间？
“娘，快醒醒吧，三叔母要卖了我。草儿好害怕，娘.”
耳边的声音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哭音，听得人直冒鬼火。叶玫玫恼火的费力的睁开眼，大声喝道，“给老娘闭嘴！”
“娘呜呜呜嗝，娘你醒了！”
叶玫玫睁眼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床前，一脸惊喜的看着她。枯草一样的头发，穿着一身又脏又旧的衣裳，瘦骨嶙峋的，全身上下也就那双眼睛还能看。哭的太用力了还打了个嗝，丑萌丑萌的。
叶玫玫挑剔的想，哎呦，头好晕啊。脖子也疼的很，想要说话，但喉咙干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女孩见她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娘是不是想喝水，你等一会，草儿这就去烧水。”说完就扭身匆匆跑了出去。
叶玫玫想叫住她，但刚伸出手，脑子里就一疼，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势的闯入脑海。在这段记忆里，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短暂和凄惨的一生。
从被人从河里捞起来之后，在村里的流言中她无处可去，于是就和救起她的杨老二成了亲，隔年生下女儿。但是婆婆刻薄，嫌弃自家女儿，连取名都是随口指着路边的杂草说就叫草儿吧。妯娌刁钻，在大嫂安氏和弟媳马氏都有儿子的情况下，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起来。
三个月前，县里征兵役的命令下来，不去的要交十两银子的买身钱。这般行事由来已久，虽然一时之间怨声载道，但各家也是咬着牙凑银子。
杨家在清安村算是家底殷实的人家，村里不少老人都知道多年前杨老头在外发了笔横财，归家后就起了现在的房子，又把自己三儿送去读了书。后来三子都张罗着成了亲生了子，又把大孙子杨如金也送去隔壁村读书。其家底可见一斑。
可就这样的人家，在征兵的事情上，杨老太咬死了家里没钱。放下狠话，若是要钱，就把杨如草拉去卖了，用闺女的卖身钱去免兵役。杨老二哪能干出这事？跟家里大吵一架，狠狠闹了一场说要分家，最终被村长拦下。
如今没有分家的人家，家里人赚的钱都是统一交由公中分配的。杨老二夫妻二人没有私产，又做不出卖闺女的混账事，最终杨老二满怀恨意的走了。
男人一走，原身和闺女的日子更艰难了。家里气她男人闹分家的那一场，对付她们母女俩毫不手软。平日里叫骂，让原身家里家外的活从早忙到晚就不提了。
原身真正的死因竟是杨老太当真拿绳子把她勒昏了过去，又扔进河里伪造成她自杀的！
看到这段记忆，叶玫玫气的胸脯急促颤动，心头火一阵阵的往上冒。她，叶玫玫，在现代被家里一群吸血鬼吸血，不知道闹了多少场。虽然以胜利终结，但终究是恶心。
“啪！”叶玫玫愣愣的看着手上从床边掰下来的一小块木头。又赶紧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腕内侧有一个小红点，心里大喜，自己的力气和空间也跟着她过来了！
她从小就有一身怪力和空间，这也是她能从那个恶心家庭里取得胜利的原因。要不然十几年前她一个小姑娘，早就被那一群成年男女生吞活剥了。
叶玫玫从空间里拿了根巧克力棒塞进嘴里，食物划过嗓子疼的她一哆嗦，气的脸上浮上狠厉，“呵，古代也好，这里的律法可没有现代严格。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天道好轮回啊。”
刚刚床前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是她的女儿——杨如草了。亲爹才被拉走服兵役，亲娘又被扔进河里，是真吓着了。
叶玫玫心里有些别扭，她其实还挺喜欢听话懂事的小孩子的，只是不想生子。现在也不能跟小姑娘说，你亲娘没了。罢了罢了，这孩子日后就是她闺女了！
“娘，快喝点水。”草儿端着碗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衣裳湿的一块一块的，本就脏兮兮的小脸上又添了几道灰。见娘亲看她，草儿神神秘秘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鸡蛋，有些着急的塞进她娘手上，“娘，快吃，我烧水时在另一口锅里拿的，大伯娘不知道，回头问我我不承认就完了。”
六岁的草儿已经懂得生死，她娘差点就醒不过来了，虚弱的很，得吃点好的补补。回头奶奶和大伯娘问起来要打人，她就跑山上去，夜里再回来。草儿暗自握紧拳头，娘不能再出事了。
这么小的孩子饶是再早熟，心里想的又怎么能瞒得过叶玫玫这个混迹社会多年的社畜。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无所适从，她还没遇到对她这么好的人呢。
只是手上把鸡蛋随便往床边一磕，三两下的剥好，“张嘴。”
草儿乖乖的张开嘴，被塞了，满口鸡蛋，着急的含糊不清的叫，“凉，凉。”
叶玫玫拍了拍女孩的脑袋，挑起两撮枯黄的头发，还是有些嫌弃，“行了，你吃吧，娘有东西吃呢。”端着水三两口喝完，就要下床。
门突然被拍的“啪啪”直响，老太太尖利的叫骂声在门外响起。“杨如草，滚出来，是不是你这个贱蹄子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