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黄雀在后（三）
相较于大家把开心和得意都写在了脸上，韩晔显得有些冷静过了头，他既没有胜出的意外和狂喜，也没有如愿后的如释重负。公司大老板谢敞亲自开了一瓶香槟，带着十几号人过来庆贺时，他才悠悠地从屏幕前起身，接过秘书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韩晔，这一仗赢得漂亮。不过，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谢敞开始打趣这个得力干将，在他看来，韩晔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摸不透。
“哪里哪里，谢总谬赞了，拿下项目只是第一步，把项目做好把客户服务好，送去A股敲钟才是真正的胜利。胜不骄败不馁，这不是谢总您经常叮嘱我们的。”
“哈哈哈，对对对。韩晔啊，你这个谨慎的态度很好，不过已经拿下项目，还是要庆贺一下。”谢敞环视了办公室一圈，凑近了说，“也别把下面的人绷得太紧，团队士气还是要以鼓励为主。这样吧，晚上请大家吃个饭唱个歌，这个钱我来出……”
“那怎么行，谢总……”韩晔的话还没讲完，谢敞就照着他的肩膀上给了一拳，“打了胜仗犒赏三军理所应当，最近底下人都辛苦了，放松一下，张弛有度才好继续打胜仗。”
韩晔没有再推辞，他明白谢敞的意思。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已经搞得天怒人怨，估计有不少人都投诉到大Boss那里去了，谢敞也是来帮忙灭火。他把肖夕叫了进来，让他安排晚上的聚餐团建。
肖夕看出韩晔有些心神不宁，关切问道：“怎么了，拿下项目还不高兴？”
韩晔抬头看了一眼肖夕，又缓缓地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张照片，胡桃木制的相框被盘得油光水滑。韩晔的手轻轻地覆上了照片上的人，“师父，我已经成功拿下陆氏的IPO项目，你要是看到，该多开心。”
肖夕看到熟悉的照片和熟悉的人，一时间也明白了，“哥，我们做到了，不过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声“哥”让韩晔觉得熟悉又陌生，肖夕自从进入公司，为了避人耳目，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都很少这么叫了。韩晔往后一靠，目光投向了远处白板上的陆氏商业版图，“毁掉一个公司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不顾一切地扩张，最后再死于市场、资本和股民疯狂的围剿，最终被全世界抛弃，一文不值……”
肖夕在韩晔的眼中看到了狠辣阴毒，那是十几年来他们隐忍筹谋的一切。“对了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韩晔知道肖夕说的是顾影，从第一次在酒会上撞见她和陆寻不清不楚的关系，再到后来在顾影老家遭遇的种种，他隐约觉得，冥冥中这几个人应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按照你给的资料，私家侦探又回了顾影老家查探，年深日久，顾家也不怎么跟亲戚往来了，还挺难打听的……我又去了趟你说的那个福利院，也改建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档案馆，才拿到当年的资料。”肖夕犹犹豫豫，净拣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你要是学不会意简言赅，长话短说，我就给你报个语文培训班。”韩晔不耐烦了，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厉声到，“说重点。”
“顾影确实不是徐萍的亲生女儿，当初福利院的关系好的同事隐约知道，徐萍中途流产，后面是收养了闺蜜杨云芝的女儿，一直带在身边。顾影出生纸上面，父亲一栏是空着的……不过，后面我又阴差阳错看到了杨云芝的孕检资料，丈夫那一栏，写的是……是陆源。”
韩晔知道肖夕为什么吞吞吐吐了。陆源——如果不是那么巧同名同姓，那不就是陆长兴的长子，陆微和陆寻的父亲。按照年岁推算也确实能对得上，年轻时的陆源，因为不满意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也受不了陆长兴的家长权威，因此跟家里闹翻了和爱人私奔，好几年都下落不明。后来陆长兴看儿子实在闹得过分，用了些手段把人找了回来，可没想到后来，陆源就意外身亡了。这件事情在陆氏一直是个禁忌，就连柯语柔也是三缄其口，外人只知道当陆氏的少奶奶风光，但实际上，丈夫不爱，她还要苦苦维持体面。
“所以，顾影很有可能是陆家的女儿。我就说么，她们两个长得那么像……唉，不对，那她跟小陆总也是兄妹，这岂不是……岂不是乱……”肖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晔瞪了一眼，他警惕地把办公室的百叶帘拉上，又确认了一遍门关紧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顾影是陆家的那个私生女，那陆寻又是谁。陆源总不至于有那么多散落各地的儿子、女儿。”
“会不会是弄错了？”
“就凭陆长兴那个老狐狸，还能弄错？做个亲子鉴定有什么难的……”韩晔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只是需要一些证据，“这个游戏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韩总我可以进来吗？”说话的正是顾影，她拿着陆氏IPO的新的尽调报告正要推门往里进。来不及拒绝，韩晔把照片倒扣，喊了一声“进”。
“什么事？”韩总一如既往地冷面冷口。
“哦，这是陆氏新的尽调报告。”顾影恭恭敬敬递上了报告，也不坐下。
“你不去跟他们喝下午茶庆祝，还在埋头搞这份报告？爱岗敬业啊。”肖夕跟顾影熟络了之后，也开始打趣她。
顾影没有理会，径直把尽调报告放下，“拿下项目只是第一步，把项目做好把客户服务好，送去A股敲钟才算完成任务。胜不骄败不馁，这不是韩总经常教导的。”
顾影的话简直就像是复制粘贴韩晔的，肖夕怎么听怎么别扭，“等等，你这话好像老大说的……顾影，你完了，你被他传染了。”赶在韩晔发怒扔东西前，肖夕一个侧身躲了出去，顺便带上了办公室门。
韩晔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尽调报告，看得出来，顾影这几周花了很大心思重新做了报告，并未受到外界纷纷扰扰的影响，这份沉着自持让韩晔很是欣赏。他把报告往顾影面前一推，“做得很好，明天我们跟陆氏开项目的启动会，你做汇报。你……似乎很笃定，我们一定会拿下这个项目？”
“不，我很忐忑，但我知道，这份报告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以及，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坐视这个项目被别的公司抢走，你有野心也有能力，我相信你。”她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了陆氏董事局改选上发生的事情，赛格此次险胜，但她总感觉，无论是陆寻还是韩晔，一定留有后手。
说这话的时候，连顾影自己都没有觉察出言语中的百分百的信任，这种全心全意的相信让韩晔心底有些触动，“噢，你就这么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