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茫茫人海-宋夫人
幻清心说,虽然他老婆求情,但这疯子太也没有顾忌,还是要给他个教训,于是手一抬,脚下一绊,把那男子摔倒在地,指着他说:“你虽然疯癫,但必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我告诉你,以后胆敢再欺辱你老婆,我必不饶你。”
不想,那男子听了这话,当即放声大哭起来,嘴里一边喊着:“我欺软怕硬,我是个废物,是个王八。”
幻清本来以为,凡是疯傻之人,都是出于本能的欺软怕硬,倒没有单说这男子的意思,可这人竟然因为他一句话,哭的伤心欲绝,很是出乎幻清和刘鸽意料,想来必有隐情。
这时,有几个人过来,那女子便对这几人说:“各位叔伯,请大家帮忙,先把他弄回家中去吧。”
看情况,众人知道这男子疯癫,一边说着:“老宋啊,你别总瞎闹了,你媳妇儿多好一个人,以后别总胡思乱想,好好过日子。”
那老宋犹自喊着:“她是什么好人,就是个贱人,勾引野男人的贱人。”
众人和老宋分辨不清,七手八脚的,把他架走了。
那女子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眼泪扑簌而下。
刘鸽这才知道那男子姓宋,眼前这位便是宋夫人了,上来劝她说:“宋夫人,别伤心了,还是回家去吧。”
说着递过手帕,宋夫人接过,一边拭泪,一边强忍悲痛,抽抽噎噎地说道:“也不能怨他,都怪女家命苦。”
幻清看那女子,颇有三分姿色,暗道,她怎么就嫁了一个疯子呢?还是另有原由?因见宋夫人可怜,有意相帮,对刘鸽说“刘小姐,麻烦你陪宋夫人回去吧。”
刘鸽何等聪慧,挽了宋夫人的手,问她:“你家在哪?咱们这就回去,你刚才不是说,你女儿还在等着吗?”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宋夫人想起女儿,赶紧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那我送姐姐回去。”刘鸽说着,挽了宋夫人,便向前走去。
幻清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不一时,三人到在一处小院儿,幻清把马找棵树栓了,来在院子中,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在那里玩耍。
那小女孩看到宋夫人回来,叫着:“妈妈,妈妈,刚才他们一帮人将爸爸锁在屋里面了。”
“凝凝,妈妈知道了。”宋夫人抚摸着小凝凝的头说。
此时,听屋子里面,那老宋犹自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
幻清看那叫凝凝的小女孩,生的乖巧伶俐,模样俊秀,暗道凝凝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是糟蹋了,不由暗自惋惜。
宋夫人将刚买来的驴肉火烧,从怀中出取,打开包着的纸,递给宋凝凝说:“趁着还没凉,快去吃吧。”
宋凝凝拿过,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幻清和刘鸽一眼,便退到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宋夫人对刘鸽说:“谢谢你,还陪我回来,你看我这个家,实在没法招待你们,屋里还锁着个疯子。大冬天的,也只能让你们在这里说话,真是抱歉。”
“姐姐,千万不要客气,是我们叨扰了姐姐才对。”刘鸽说道,“只是,妹妹不明白,宋先生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宋夫人见问,触动心事,凄然道:“别提了,都是我命苦,他原来也不是这样的。”
“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何不讲给妹妹,说不定妹妹可以帮助姐姐。”刘鸽说着,看了一眼幻清,显然她知道幻清若想帮她,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
幻清明白刘鸽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听宋夫人说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到了这般境地,也没有什么顾忌了。那是六年前,我和丈夫去天津,遇到一个恶棍,强行将我欺负了。从那时起,老宋便精神有些不正常,这两年愈发严重。”
刘鸽听后,心中替宋夫人难过,又看一眼孩子,暗道,也许这孩子真不是老宋的,哎,这是什么世道?于是安慰宋夫人说:“这个不怪姐姐,姐姐也不必自轻。但那恶棍是谁?姐姐可知道?”
“正是因为这个,才叫人懊恼。”宋夫人说,“我只知道那恶棍姓典,却不知他是谁?”
刘鸽看一眼幻清,幻清在一旁说:“天津典家,人口众多,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
刘鸽听懂了,看来这恶棍一时半会,查不清楚,只好劝慰宋夫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找人给宋先生治治病,说不定他会好起来。”
“他做下了心病,恐怕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宋夫人无奈的说。
幻清知道,这种家事,旁人无计可施,于是拿出三百龙洋的一张银票,递给宋夫人说:“这点心意,请夫人收下,给孩子买几块儿糖吃。”
宋夫人拿过一看,忙说:“这么多钱,奴家怎好接受。”说着,又将银票递回。
“宋夫人,请尽管收下便是。”幻清说,“些许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夫人何必看得太重。”
“这。”宋夫人略微犹豫一下,收起银票,感激的说:“先生所言甚是,钱财本不是生来之物。但在奴家患难之时,先生出手相救,此等大恩,奴家将终生铭记。”
“哎,何必记着这许多,无端的累人不是。”幻清一笑说道,“时间不早,我们这就告辞了,望夫人保重。”
幻清和刘鸽正要离开,宋夫人似下了决心,叫住幻清说:“先生,且慢。”
刘鸽怕他有事,回身问道:“姐姐,还有什么嘱咐?”
“嘱咐倒是没有。”宋夫人说道,“刚才,在街上妹妹问起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或许我知道一点消息。”
“哦!”幻清听到这里,当即跃回,立在宋夫人面前,拱手问道,“夫人,请快快讲来。”
宋夫人见幻清焦急的样子,已经明白,他定然是在寻访他的亲人,于是说道:“先生别急,我夏天的时候,听闻有一帮强盗,说是去抢劫一位从北京来的夫人,结果没有成功,那为首的人,受了伤,在逃走的途中,曾经路过这里。”
幻清略思考了一下,问宋夫人:“那为首之人,叫什么名字?”
“奴家只听人说,他姓马,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宋夫人回答,“那时节,这伙子强盗就在这一带出没,只是很少有人和他们接触。”
“这些,夫人都是听谁说的?”刘鸽问道。
“哦,是前街的杨五哥。”宋夫人神色有些尴尬,刘鸽已经看了出来,便说:“姐姐,你只带我们到他家附近即可。”
幻清这才大略猜到,宋夫人的丈夫这个样子,或许她和那杨五哥不方便,但对这些瓜葛,幻清并不想理会,他只要问那姓马的强盗到底在哪里,于是说道:“刘小姐,既然宋夫人已经讲了杨先生就在前街,咱们这就去打听,一问定能找到。”
刘鸽这才想起,似这种小镇子,要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也只是片刻而已,于是说道:“先生说的对,咱们这就前往。”
二人先跟宋夫人暂时告辞,没用一刻钟,只问了一个人,就到在杨五哥家中。
杨五哥生的身材偏矮,面皮白净,无官端正,倒是个精明男子。
相互见礼后,幻清把大致经过跟杨五哥讲述一遍,问起那姓马的强盗头子,杨五哥说:“其实,我和那姓马的也不熟悉,只是他带着一帮人,在这附近出没,我又是个做生意的,经常外出,难免不被他们勒索,因此略微知道一些。那姓马的强盗,名叫马壮。”
“马壮!”幻清重复道,“杨先生,可知道他是哪里人?”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听他口音,是个南方人,我也分辨不出具体是南方什么地方。”杨五哥说。
幻清便问:“杨先生,可否讲讲,夏天的时候,一位北京来的夫人,被马壮抢劫一事?”
“哦,这个我也是听马壮讲的。”杨五哥说,“那日,我从外面回来,正往家走,见马壮慌慌张张的迎面来了。我不敢得罪他,赶忙上前向他行礼。马壮却一反常态,问我身上带了多少钱。我身上带的不多,便把5块龙洋都给了他。他跟我客气了两句,还说要不是因为倒霉,今天就抢了北京来的美貌夫人,可以发一笔横财。可惜事情不凑巧,叫一帮子义和团坏了好事。”
“义和团?”幻清问道,“是咱们当地的义和团吗?”
杨五哥说:“肯定不是,在这十里八乡,义和团没闹起来,我猜应该是过路的。”
“那马壮还说了什么?”幻清又问。
“当时,马壮看起来似要逃命一般,只跟我说他要去河间一趟。”杨五哥回忆着,“哦,对了,他还说,将来发达了,一定回来还我的人情。”
刘鸽在一边问道:“看来,他还是个盗亦有道的人?”
“嗨!这种人的话,都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杨五哥见刘鸽显然对世事不太了解,又看刘鸽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子,暗想,这大家闺秀,哪里知道江湖险恶。
幻清又问起马壮的体貌特征。
杨五哥描述道:“此人身材长大,虎背熊腰,小肉泡儿的眼睛,最明显的是大鹰钩鼻子,脸上还有几颗麻子。”
“嗯。”幻清又问:“杨五哥,可知道马壮去河间找谁?”
“这个不知道了,马壮没有提及过。”杨五哥回道。
幻清见再问不出其他,谢过杨五哥后,和刘鸽又回宋夫人家来。
半路上,刘鸽便问幻清:“先生,您看宋夫人以后可怎么过活?”
幻清大概能猜出杨五哥和宋夫人之间的事情,便说:“这个,咱们不必操心,自然有人周济于她,倒是那小女孩,叫宋凝凝的,可惜了。”
刘鸽叹道:“穷苦人家的孩子,还能怎样?即便天生有几分姿色,如果没有自小调--教,一样是个庸碌之辈。”
二人说着话,已经回到宋家,那小女孩宋凝凝正在厢房中唱歌,声音虽然稚嫩,却也有板有眼,幻清便问宋夫人:“您这孩子,是跟谁学的唱歌?”
“也没人正经教她。”宋夫人说,“只是奴家烦闷的时候,哼上几句,她便跟着学会了。”
“嗯,这孩子倒有些天分。”幻清心中叹息,但想到时间紧迫,不宜多耽搁,便说,“今天之事,还要多谢宋夫人。”
“哪里。”宋夫人赶忙说道,“应该是我多谢先生和小姐才对。”
幻清急着上路,于是向宋夫人告辞,牵了马,和刘鸽二人又回到大路之上。
现下得知马壮去了河间,幻清便想早些送刘鸽回京,而后去河间寻找马壮。
催马前行,正往前走,路边来了一位男子,生得异常清秀,见到幻清和刘鸽,那人把马往旁边略带一带。
二马刚一交错,那男子突然出手,刘鸽一下便被他擒过马去,随即跃马前行。
幻清心下恼怒,纵马在后疾追。
那男子马上乘着二人,没有幻清马快,不一时,便被追上。
幻清叫道:“你这贼人,好生无礼,快放下刘小姐。”
那男子在马上说道:“你休要再管,刘小姐我要定了。”
幻清身手便向那男子肩头抓去,那男子略一闪身,便迅疾躲开了。
这人身手不弱,幻清叫道:“你若再不停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男子听而不闻,还在催马。
幻清长剑出手,喊了声:“着。”
那男子的马应声跌倒,但那男子却登即跃起,带着刘鸽轻轻落地。
“好功夫。”幻清赞道。
“你伤我的马,我要你赔偿。”那男子也提剑在手。
“你放下刘小姐,我赔你些银两。”幻清看男子生的清秀,不似歹人。
那男子却笑道:“刘小姐是我媳妇儿,这是我夫妻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不等幻清说话,刘鸽却嚷道:“你胡说八道,幻清先生,千万别信他。”
幻清自然知道那男子胡言乱语,喝道:“你好生无礼,接招吧。”
说着话,幻清长剑递出,直刺难男子面门,那男子虽然怀抱刘鸽,身形依然敏捷,只一低头,便闪了过去。
二人随即交手,十几招过后,幻清暗赞此人武功不弱,但却不是我的敌手,也不忍伤他,便把银针捏在手中。
待那男子长剑刺来,跃开身形,银针发出,那男子不曾防备,手臂中针,再抬不起胳膊,以剑柱地。
幻清又是一剑刺向那男子右肩,那男子无奈只好放开刘鸽,左手使剑,抵挡幻清。
幻清长剑连转,招招锐利,那男子被逼得接连后退,幻清趁势后跃,站在刘鸽身旁,气定神闲。
那男子见不是幻清对手,对幻说道:“你不讲道理,用暗器伤我。”
“抱歉。”幻清一抱拳,“今日得罪了,在下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说完话,已经带着刘鸽上马,那男子知道不敌,没再追赶。
二人找到刘鸽的马,再度北上。
不两日,人回到北京,在外大半年,刘鸽终于踏足故地,心里踏实许多,不由感叹:“这里没有太后,皇帝,想不到,一切仍是秩序井然。”
幻清一笑说:“朝廷不过是百姓的负担而已,民间一直就有自发的管理。所谓皇权不下县,县以下不是一直很稳定嘛,如今看来似北京这样的地方,没有皇权,也照样什么都不耽误,看百姓神情,反而更好了。”
“嗯,先生所言,值得仔细思考。”刘鸽沉思着。
幻清便又问刘鸽要去哪里?可以送她过去。
刘鸽却说无处可去,希望幻清能够收留,即便做过粗使得丫头,她也愿意。
幻清哪里肯让她做粗使,便把他带回自己家中,命人好生伺候,等以后再做计较。
这日晚间,幻清正在房内思念母亲和唐淑,听外面似有屋瓦被踏之声。幻清家中房屋众多,声音离得倒是不远。他当即出门,也闪身到在房上,向着来声望去。
前院一间房上,有人正在小心奔行,虽在屋瓦之间,身形之快,也是出乎意料。
幻清知那人在找人,只是那人不知去哪间房子寻找。
忽见那人向后奔来,越过两处住所,停下了脚步。
幻清暗叫不妙,那是刘鸽的住处,幻清急忙悄悄掩上,要擒住那人。
等那人跃下房去,幻清已然到在刚才那人的落脚之地,听屋内有人在讲话:“刘小姐,你快把珠子拿出来吧,我娶你当媳妇儿。”
幻清暗恼,怎么又是那男子?
刘鸽却道:“你到底是谁?怎么总是胡说八道?”
那男子轻声笑道:“难道刘小姐看我生的丑吗?”
“你,你不丑,倒是很俊秀。”是刘鸽的声音,“可惜你贪财好色,不是好人。”
“刘小姐,你快些把珠子拿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那男子出言威胁。
刘鸽慌乱的声音问道:“你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